看完竹简,严衡立刻站了起来,满脸歉意地向商鬼说道:“抱歉,鬼老,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走吧,该干嘛干嘛去。”吴名抢先道,“我们继续吃我们的就是。”
“拜托夫人了。”严衡向商鬼拱手致歉,接着便行色匆匆地离席而去。
见他出门,商鬼端起酒樽,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的运气倒是不错,简直就是心想事成。”
“少在那故弄玄虚,你根本就是偷看了人家的秘信。”吴名白了商鬼一眼。
刚才吴名就感觉到屋子里有明显的灵力波动,这会儿再听商鬼这么一说,吴名立刻意识到肯定是商鬼用了千里眼的法术。
商鬼微微一笑,“那你呢?是否愿意助他心想事成?”
“你知道的,我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吴名夹了块鱼肉塞进嘴巴,吃完后,继续道,“话说,你明知道隔墙有耳,这大殿里好多听墙根的,还问我这种套话,有意思吗?”
“没意思。”商鬼举起手中酒樽,将里面的果酿一饮而尽。
严衡这会儿已和姚重一起来到前院议事厅,并将府内的门客谋士以及正在府内轮值的几名军官全都叫了过来。
这一次的辽西急报已经不只是求援了,就其内容来说更像是一封丧报。
地震之后,辽西边境处的长城出现了好几处坍塌,边城的驻军没能及时填堵,使得原本就在另一端与驻军对峙的北人终是抓住机会,杀入边城。将整个边城屠戮一空后,北人继续南下,直奔更加富裕的辽西腹地。
与此同时,在暴雪和地震的双重迫害下,辽西的当地百姓早已是苦不堪言,不等北人来袭,好几个地方就先爆发了民乱。
辽西郡守既要安抚百姓,平息□□,又要应对即将到来的北人,偏偏手里本就没什么可用的兵力,不然也不会在北人来袭的时候向周遭的各郡求援。无奈之下,辽西郡守也只能再次送出求救的信函,将辽西的真实情况告知周遭,希望他们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过来救他一命。
乍一看到这封求救的信函,严衡首先想到的是禽鸟终究还是比不上活人。
鬼老帮他组建的飞鸟营只传回了辽西边境处已无战事的消息,严衡还以为北人已被地震吓跑,没想到这群蛮人竟是屠光了边城,挥师南下。
但人也有人的局限,光是行动不便这一点就很难解决。为了防止暴民进城,北人入侵,辽西的各地县城全都紧闭城门,不许百姓进出。城里的探子很难送出消息,就算送出来,受大雪和地震的影响,城外的接应者也无法及时将消息送入严衡手中。
这也是严衡收到第二封求援信却还是没收到线报的原因所在。
但转念一想,严衡便觉得这才是幸得天助。
有了这封信,他大可以转暗为明,率兵直入辽西军所阳乐,然后再彻彻底底地接管辽西。只是出兵的时机必须好好把握,怎么都要在北人正式攻城之后方可抵达,这样才能给辽西郡守安排一个合情合理的死因。
严衡并未将心中想法宣诸于口,但这种事原本也不需要他来开口,自有谋士心甘情愿地替他发出恶言,为己方选出最为光明正大的出兵理由,为辽西郡守安排一个最有利于他们的死法和死因。
下面人正就出兵的时间和细节争执,严衡却忽然想起了吴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商老鬼说今年年景不好,昨夜这样的地震恐怕会很频繁。”
今年真的会灾难频发?
严衡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他这一走神,立刻引起了下面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试探地问道:“主君可是觉得这个议项不妥?”
严衡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直言道:“不,我在想别的事。”
“主君可否明言?”
严衡迟疑了一下,问道:“若是地龙还会翻身,而且连绵不绝,那么——吞并辽西会否弊大于利?”
他们终究不是野蛮的北人,抢了东西就走,他们要的也不只是土地。一旦把辽西吞入腹中,辽西地面上的百姓就成了他的百姓,衣食住行都要由他出手去管。
然而如今的辽西郡守并不是个能臣干吏,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手下人也是有样学样,将整个辽西经营得千疮百孔。官府的粮仓里早就没了存粮,军队的武器也多年不曾更换修补。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连一群饥肠辘辘的北人都无法摆平。
这样一来,一旦严衡接管辽西,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受灾百姓的吃住问题。
住所的问题倒也还好,大可用吴名教他的冰屋对付。但粮食的问题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决,辽东这边的存粮也是有数的,若只是救助本地百姓倒还有所富余,可一旦把辽西的百姓也加入进去……唔,如果仔细控制,倒也不是不能熬到下次收获。
但这个能够的前提是不会再出现地震、洪涝、干旱等等会影响收成的天灾。
严衡手下的谋士和门客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一听严衡发问,好半天没人接言。
最后还是姚重问了一句,“主君,您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算不上是消息。”严衡道,“是一位奇人占卜出了这样的卦象,向我示警。”
“那人是……”马上有人问了起来。
姚重轻咳一声,插言道,“这个卦象准吗?”
“尚不知晓。”严衡露出些许无奈。
一名谋士立刻接言道:“也许是那人危言耸听,以此来博取主君的……”
“啊!”
话未说完,众人便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面前的案几以及案几上的摆件也发出明显的颤音。
好在这样的感觉稍纵即逝,颤动的家具也很快静止下来。
但议事厅的外面却传来惊叫和呼喊,有人更是大声叫嚷,“出来,都出来,到空地上去!”
厅内的众人却是鸦雀无声,之前说话的那人更是面色惨白,瘫坐在地。
“地……地龙翻身?”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地开口。
另一个善于拍马屁的家伙却马上回过神来,朝着严衡拱手道:“恭喜主君,贺喜主君,能得这等奇人相助,实乃天命所归!”
严衡也还在震惊之中,哪有心情理会这种低劣的恭维,板着脸,只当没有听见。
一旁的姚重却开口道:“主君,还是先出去避一避,以防万一吧。”
严衡深吸了口气,终是站起身,“都出去。”
吴名和商鬼这会儿也出了屋子。
吴名急着去看自己院子里的情况,商鬼无事可做,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这一次的地震短暂而轻微,连杯碟都未震碎几个,只不过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府里的仆妇下人全都吓得不轻,震动一停便跑出了屋子。
吴名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嫪姑姑也带着侍女仆妇站在空地当中,见吴名过来,赶忙上前见礼。
“夫人。”
“起来吧。”吴名随口应了一句,并未向嫪姑姑等人介绍商鬼。
见院中人都未受伤,吴名便想起自己尚未填饱的肚子,抬手把桂花叫了过来,让她去弄些吃喝。
桂花迟疑了一下。
吴名无奈道:“放心,今天肯定不会再震了。”
桂花立刻转身去了厨房。
听到吴名这么一说,嫪姑姑也转头向身边的侍女仆妇说道:“没事了,都回去干活吧!”
就在女人们四下散去的时候,严衡带人过来了。
“夫人。”严衡习惯性地先过去牵了吴名的手,目光一扫,见他安然无恙,这才转头向商鬼颔首,“鬼老,可否入屋内一谈?”
“怎么了?”吴名疑道。
“夫人不是说过鬼老善占卜之术……”严衡隐晦地提醒道。
我只是说他会,才没说他擅长!
吴名翻了个白眼,但也明白了严衡找商鬼的原因,转头向商鬼道:“进去说?”
商鬼笑而不语。
吴名只当他是同意,但不等他率先转身,一股强大的神识便落在他的身上,惊得吴名顿时变了脸色。
商鬼却是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众人面前。
和严衡同来的姚重、穆尧不由得齐声惊呼,严衡也是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真是奇人也!
严衡还在感叹,一旁的吴名却再一次变了脸色。
刚刚感受到这股神识的时候,吴名还以为是正道宗的人找上门了,但一看到商鬼的反应,吴名便意识到来人绝非什么道士,只能是夏老鬼那个混蛋!
靠!靠!靠!
这要是打起来,岂不是又得弄出一场地震!
刹那间,吴名也顾不得更多,掐动法决,施展缩地成寸的法术追了上去。
商鬼并未走远,吴名刚一抬脚就发现商鬼已经在郡守府的正门口下落,而对面站着的男子虽然面貌陌生,但一看那穿着形态,吴名便判定了他的身份——
绰号夏伯的夏老鬼!
吴名赶忙也跟着落了下来,但脚一着地,吴名便尴尬地发现他和严衡一直拉着手,他这一施法,直接把严衡也给带了过来。
呃……
吴名忐忑地看向严衡,发现他表情僵硬,显是吓得不轻。
吴名轻咳一声,捏了捏严衡的手,小声道,“别说话,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你赶紧逃命,别管我。”
“夫……”一听到吴名说话,严衡立刻回过神来。
但不等他多言,吴名便又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赶紧闭嘴。
严衡马上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吴名转回头来,随即发现夏伯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还跟了个年轻小郎。这个小郎的容貌算不上多么俊俏,但气质温雅,体态修长,若是把头发披散下来,竟是和商鬼有几分相像。
这时候,夏伯已笑呵呵地与商鬼说起话来,“商商,你果然在这儿!”
“你过来干嘛?”商鬼冷冷反问。
“当然是来找你呀!”夏伯笑嘻嘻地说道,“要不是我那天突然想起你,把同命锁拿出来把玩,我都不知道你竟然也过来了——咦,后面那个难道是小吴子?”
“子你个头!”吴名立刻回敬了一双白眼,“你个老不死的,这又是祸害谁家小孩了?!”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祸害呢!”夏伯抬手揽住身边的小郎的肩膀,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轻笑道,“归归,我祸害你了吗?”
“夏郎——”被叫做归归的小郎羞得满脸通红。
吴名立刻扶额低头。
蠢货!
人家正牌cp就在面前呢,还敢叫得这么亲热,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正如吴名预感到的一样,夏郎二字一出口,前方的商鬼便动了起来,袖子一甩,将名叫归归的小郎从夏伯的怀里卷了出来,拉到自己面前,接着便扣住他的额头,用力向后一扭,硬生生将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了下来。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