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意怎么样?”吴名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严衡不由挑眉,“又想要什么?”
“带我去农场那边看看,就是……那边的农田。”吴名其实更需要工匠和做东西的材料,但他只给严衡出了个主意,并不想包干到底,而铜和铁在这年月算是贵金属,如果用一个主意来换,搞不好严衡会觉得他狮子大开口,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先把肚子的需要满足。
“你对务农有兴趣?”严衡有些惊讶。
“完全没有。”吴名马上否定,“我只是想看看地里种了什么,有没有我能吃的。”
“……”
“你不会是想拒绝吧?”吴名一脸忧伤地望着严衡,“别告诉我你还有正事,听罗道子和你说话就知道,你今天就不需要到这边来。”
“我只是惊讶你怎么就想着吃。”严衡抬起手,想掐吴名脸颊,但马上就记起这里还有旁人,只能悻悻地将手收了回去,“好了,我答应你,等这边的事结束,我就带你过去。”
“不许反悔!”吴名故作在意地叮嘱。
装嫩扮乖嘛,他也很擅长的,在网上和妹子们学了好多的说!
严衡确实也很喜欢他这般娇憨稚嫩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就翘了起来。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马镫的试用终于告一段落。
严衡让后续完善的工作交给罗道子,自己则履行承诺,带吴名去了军营另一侧的农田。
这会儿正值盛夏,吴名虽不知道具体的日期,但就温度来看,应该是阳历的六月左右。农田里干活的人不多,只在边缘处有兵卒看守。
吴名在严衡的带领下到处转了一圈,发现农田里种的主要作物是大豆和高粱,只有一小块地方种了水稻,小麦却是不见踪影。
吴名随口一问,这才得知这些都是秦三世亲自推广的农作物,据说最适合东北的气候条件。小麦虽然也在被推广之列,但为了最大程度地榨取土地价值,再加上人力有限,军屯里种的都是冬小麦,秋天的时候才会开始播种。
“对了,府里会做豆腐吗?”看到大豆,吴名灵光一闪,想起大豆的多种用途。
“你也知道豆腐?”严衡一怔。
“已经有了?”吴名避重就轻地追问。
严衡却摇摇头,“先帝曾经命人试做,但几次均未成功,倒是把大豆榨油之法试了出来。”
豆腐有什么难做的?
吴名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可是卤水的配方出了问题?”
“你倒是清楚。”严衡愈发讶异。
“卤水点豆腐嘛,关键就在卤水。”吴名撇嘴道,“他用的是盐卤还是石膏?”
严衡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无奈道:“我不清楚,先帝只告诉我,他想用大豆做出一种比肉还好吃的美味,但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豆腐怎么可能比肉还好吃!
吴名一向无肉不欢,对此自是不以为然,但心里却开始琢磨该去哪里寻找卤水。
石膏很快就被否掉。
这年月只有天然石膏可用,但东北最有名的石膏矿在吉林,现在还是外族的地盘,他总不好为了几块豆腐就让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去外族的地盘上寻找还不知道具体在哪儿的石膏矿。
这样一来,能用的就只有盐卤。
“对了,咱们现在吃的盐是从哪儿来的?”吴名立刻问道。
“郡守府和军中用盐主要来自蜀地,民间……则来源庞杂,多从齐鲁之地贩运而来,也有些本地私产的土盐。”严衡不无疑惑地看向吴名,“为何问这个?”
“点豆腐啊!”吴名道,“所谓卤水就是制盐时剩下的苦水——对了,现在的盐贩子应该还是很赚钱的吧?”
“尔父便是靠盐运起家。”严衡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呢!”吴名马上装傻。
“阮家的家业,你就不曾有过接触?”严衡这样问着,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惊讶。
吴名叹了口气。“我想接触就能接触到吗?反正我是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他确实没有,原主的脑子里只有练功、练功、练功,跟家人都没什么接触,更别说家业了。
“但你现在却想要贩盐?”严衡探寻地看着吴名。
吴名故作谨慎地看了看周围。虽然后面的护卫与他们之间还有相当的距离,吴名还是翘起脚,把严衡往下拉了拉,让自己的嘴巴能够凑到他的耳边。
“我对贩盐没有兴趣,但我突然想起一种制盐的方法。”吴名小声说道,“简单,成本低,几乎就是无本生意。”
严衡眯了眯眼,怦然心动。
吴名也看出他的意动,立刻咧嘴一笑。“回去之后再跟你细说。”
“好。”严衡压下心中悸动,努力作淡定状,但还是忍不住给出许诺,“若此事能成,就算你想吃龙肝凤胆,我也定会为你取来。”
“少来,这世上既没龙也没凤,你去哪里给我取龙肝凤胆?”吴名翻了个白眼,但接着便心下一动,“等等,你要是真有心,不如找人去一趟……算了,太远了。”
吴名原本想让严衡派人走一趟丝绸之路,去西域那边弄些香料回来,让他能好好地吃顿肉食,但话一出口便意识到那段路可不是一般的难走,以如今的交通工具和科技水平,估计没等走到呢,人就都死半路了。就算真走通了,那也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到时候他还在不在秦朝都是两说。
“怎么不说了?”严衡却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
“说了也白说。”吴名撇撇嘴,“想让你找人给我弄些做菜用的调料,但这些调料据说长在西边,要穿越沙漠才能过去。”
“丝绸之路?”严衡脱口问道。
吴名一愣,但接着便恍然道:“又是先帝说过?”
“不错。”严衡点了点头,心里却生出了一缕疑思。
为什么“阮橙”知道的异事几乎都与先帝有关?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奇异的关联不成?
一瞬间,严衡甚至想到了“阮橙”可能是先帝的私生子,先帝私下留了治国的秘籍给他。
但下一瞬,严衡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都派人调查过阮家。阮涣和妻子杨氏都是土生土长的辽地之人,阮涣就算是做生意的时候也只是去过齐鲁之地,连咸阳的城门都不曾靠近过,而杨氏从搬至辽东后就不曾出门,压根就没机会与先帝产生交集。
更何况,先帝一直对嬴汉不满,若真有庶子流落在外,肯定会将其接回咸阳,又怎会……
严衡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低头一看,却发现“阮橙”也在走神。
吴名这会儿正在想秦三世。
就严衡刚才的描述,盐运明显没有掌控在政府的手里,而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男,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盐政的重要性?总不会是这家伙想在秦朝搞资本主义自由竞争的那套,让市场自行决定一切?但从严衡之前的描述来看,这家伙并不像是个多么崇尚自由和民主的,反倒是对专政的手段了如指掌,应用自如。
同样的,水稻都已经被推广到东北了,冬小麦都出现了,吴名就不相信秦三世会不知道晒盐法这个大杀器。
对了,或许不是他忘了做,而是做不了,不能做。
吴名忽然想起了这年代的大托拉斯——士族门阀。
始皇帝不仅仅统一了七国,更在华夏大地上掀起了一场不次于后世资产阶级革命的巨大变革,在这场变革中受益的是普通百姓,受害的则是士族门阀。之所以始皇帝一死,秦朝就开始崩溃,就是因为始皇帝没能在死前将地方上的门阀势力彻底打散、打死。如果始皇帝能再多活几年,秦朝或许就不会两世而亡,士族门阀也不会一直嚣张到则天女皇登基。
始皇帝活着的时候,士族不敢轻举妄动,始皇帝一死,他们就马上冒了出来。
秦三世虽然力挽狂澜,将秦朝从灭亡的边缘强拉了回来,但他显然没有始皇帝和则天女皇的魄力,在应对士族门阀的时候不够狠,不够强硬,终究还是给他们留下了喘息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最终只会成为妨碍他的绊脚索。
或许秦三世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没把诸如马镫、晒盐之类的东西拿出来分享。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分享这些东西不会让百姓受益,让国家变强,只会养肥他想要打压的士族门阀,给自己的改革之路平添难度。
如果秦三世还活着,估计会被他这会儿的所作所为活活气死吧?
吴名自嘲地撇了撇嘴,忽地发现严衡好像也半天没有说话了,赶忙抬起头,没曾想却与严衡的目光碰个正着。
“又在想什么?”严衡问。
吴名马上宛然一笑,“我在想……晚上能不能吃到羊排。”
“……”严衡忍住嘴角抽搐,好意劝阻,“你也不要总想着吃肉,也该适当吃些果蔬。”
“果蔬啊,有什么可吃的?”吴名这才想起他似乎并未在此处见到菜地,“这里有种菜吗?”
“有另外的菜园。”严衡解释道,“你若有兴趣,我改日再带你去看。”
“那好吧。”吴名点点头,“但今晚还是吃羊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