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1)

雪地里的湖泊还没消失,顾少白趴在池边扶着脖子喘息,一边艰难地消化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稀里糊涂出去转了一圈,目瞪口呆地看人打了一架,话没说上一句又被扔回了幻境里,还差点丢了小命,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若说先前黑暗中不着边际的遐想和雪地里匪夷所思的景象让他对这个新奇的世界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和一定程度上的心理准备,那么刚才惊心动魄的一番经历则直接把修真界的光怪陆离和凶险万分真真切切地呈现给了他。

顾少白有些后怕。万般假设不过空想,真正身临其境才知个中厉害,尤其是周围的人都身具移山倒海之能,只有他懵懵懂懂,连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做人刀俎下的鱼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活着,还好好地喘着气,还有余力思考自己到底碰上了些什么鬼玩意儿。

看池中两人你来我往,毋庸置疑他必定是穿越到修真世界里了。诚然他对各种修真套路了如指掌,曾觉得自己可以靠纸上谈兵的经验以一当十,但如今就算他还是拥有上帝视角的作者,那些层出不穷的法术和变幻莫测的险境都需要他亲自经历,他已经成了这个世界既定规则中的一员,无法再天真地置身事外。弱肉强食说杀就杀也不仅仅是小说里描写的情节,而是变成了他现在必须面对、必须习惯的常态。

道理他都懂,可他又能做什么呢?顾少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想最坏不过被人一巴掌拍死,做个史上最失败的穿越者,任务完成,打个完结标签,说不定还能穿回去,怕什么?

而且他还没忘了那个青衣男子,看起来修为高深的模样,虽然搞得他差点没了命,却始终没有对他露出过恶意,兴许先前对他那样只是一时手误也不一定。更重要的是顾少白感觉他似乎认识自己,还隐有回护之意,如果能和他混个脸熟,交上朋友,至少性命不用愁了。

顾少白越想越对,当即抬头欲寻宁湖衣其人。就在他一门心思认定宁湖衣是“盟友”并且想攀谈勾搭一番的时候,湖泊中央倒映出的景象让他恨不得自己从没这么想过。

思过峰草庐边,宁湖衣席地而坐,眉心微蹙,头顶上方一尊精致小巧的三足耳鼎盘浮空中,鼎身由藤蔓缠就而成,散发着一股草木的清香。崖边几棵山樱,粉瓣无风自落,簌簌飘进鼎底,不知不觉积了厚厚的一层。

好一派闲情逸致的风光,如果不看小鼎下方的话。

鼎下与宁湖衣齐眉的位置,一具干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小鼎底部洒下青光,将干尸笼罩于内,那青光似乎灼热非常,照得干尸黑烟四起,袅袅上升的黑烟又将墨色的小鼎熏得阵阵泛青。

干尸在青光的炙烤下好似熟透的肉一般发出滋滋的声响,只不过烤出的不是油,而是血一般暗红的汁液,旋转着在空中汇聚成一股血柱,源源不断地注入小鼎内,将鼎底本是淡色的花瓣染得猩红欲滴。

不过半刻功夫,干尸已被炼化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鬼婴,心脏的位置隐隐发出淡青色的光芒,正是那九天钟蕊。

宁湖衣睁开眼睛,朝小鼎招了招手。小鼎闻声而动,蒙头飞进他怀中,仿佛吃饱餍足,欢喜地在他胸口蹭了蹭,而后越变越小,摇晃着钻入他腰间的乾坤囊中消失不见了。

没想到那傀儡炼出的东西竟呈婴形,虽说形貌可怕了些,却比丹形不知好了多少,用下去修为少不得要提升三阶,看来今日一番也不算白费功夫了。宁湖衣盯着炼出之物,眸中闪过一丝流光,檀口一张,毫不怜惜地将鬼婴吞入口中,似乎觉着囫囵吞下颇是有辱斯文,还动嘴嚼了嚼,绛色的汁水将薄唇染得殷红一片。

醇厚的灵力从喉处一路滑下,感受着丹田处缓缓聚起的暖流,宁湖衣笑了笑,伸舌舔了舔唇角,味道着实不错。而鲛珠内的顾少白攀到池边,正巧将他炼化人体、吞吃鬼婴的一幕看在了眼中,当即吓得坐在了地上。

这人究竟是人是鬼?!那白衣男子方才还好端端的,不过斗法落败,眨眼间被他剥皮做成了干尸……这就算了,总是对方下毒手在先,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好歹给人留个全尸吧,哪知这人竟不满足,非得将个会跑会跳的大活人生生炼成小鬼拆吃入腹才算完,看他餍足的表情、怡然自得的神态,简直毒到了骨子里!

饶是顾少白心大,仍旧不免心惊胆颤,暗道这人要长着一张骇人鬼相便罢了,偏就是顶着这副温文尔雅的面貌做下如此可怖之事,手段之毒辣丝毫不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恨不得别人撩他一下他就要掘地三尺挖人祖坟,怎能不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顾少白惊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池中的宁湖衣已打坐完毕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弄乱的衣衫,食指一弹打出一道禁制,而后手掌一翻,晃了晃凭空出现在掌中的莹白鲛珠。

鲛珠内一阵天摇地动。顾少白冷不丁摔了个倒仰,骨碌一滚滚到池边,正撞见池中的宁湖衣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温润的面孔倏忽放大了几倍,棱角分明的薄唇上还沾着血水,仿佛看得见他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而后头一歪,戏谑一笑,一字一顿道:“好看么?”

轻飘飘三字将顾少白吓得身手脚并用,连连后退,然而不管如何躲闪,池中人如炬的目光始终避无可避。

那人双眸幽深,长睫如扇,有着一张颇是让人嫉妒的皮相,却因为靠得太近,看起来有点瘆人。

顾少白屏住呼吸,慢慢往旁边挪了挪,发现对方的视线并没有跟着他移动,只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似乎没有焦点,不免让人猜测方才的对视只是偶然,可能他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却看不到具体的情形。

既然他看不到自己,那还要不要出声?害怕和好奇交织在一起,顾少白犹豫不决。可是很快他发现他实在太过天真了,眼前的男人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口,无论他愿不愿意。

“嗯?”久不闻回应,宁湖衣略有些急切,更多的是担忧。明明之前就听到过他的声音,怎么还不出声?莫非仍旧是哑的?遂转了转手里的鲛珠,催促顾少白开口。

四周又晃起来了。顾少白攀住池边一块石头,断定是池中的人搞鬼。也不知他究竟什么意思,哪有一上来就盯着别人问自己好不好看的,变态吗?!尽管他长得确实不错,可一个大男人整天在意自己好不好看,未免太轻浮肤浅了!

“好看……”顾少白强作硬气,倒还知道祸从口出,喏喏回了一句,又狗腿地添道:“你长得挺好看的。”

并不是幼童的稚音,也没有少年的清脆,已是个成年男子了。宁湖衣一愣,随即低声笑了起来。殊不知他那句“好看么”就跟“好玩么”差不多,随口一问罢了,他倒顶真,煞有其事地回了他这么一句,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在这世间蹉跎久了,早看破皮囊表相皆是虚妄,加上修仙之人的相貌本就可以随心变换,因此在意美丑的人并不多,大多因着便于辨认或是习惯所致,并不时常更改。而他轮回重生,如今顶着的这张脸和千年前还是有些差别的,对久不曾见的故人来说要认出来确实挺难。

宁湖衣颔首,随意往脸上一抹,再抬头已换了副容貌,不丑,甚至更为俊挺,又因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凌厉感让人很容易忽略他过分精致的五官。

继嗜血啖肉之后又看了一出大变活人的把戏,顾少白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咳咳咳,怎么回事……”顾少白讶然,差点咬到舌头。

话中的惊诧显而易见,毫无半点熟稔之意。宁湖衣微微一震,他的少白竟然不记得他了。

他新生的器灵,千年前的故人,如今重生归来,没有乍醒的迷离,却有陌生的疏离,一问一答看似随和,实则处处透着一股试探之意,似惊弓之鸟草木皆兵,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不过也难怪。想他从前就是个胆小的,整日粘人虫似的跟在自己身后,又向来怕奇术道法这些,定是被先前一番变故给吓着了。至于记忆……毕竟太久了。久到他以为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不会忘却的旧事都忘掉了大半,何能奢求故人如初呢?加上本就是散魂重聚,又被他强行催灵,听说还有心智不全的,如今能回来已是很好,何况有些事不记得更好。

不愧是活了万年的老怪物,宁湖衣很快释然了,可这长久沉默落在顾少白眼里则变成了阴晴不定。这人正邪不辨,好坏难分,加上对人对事一无所知,难免让顾少白觉得有点手足无措。尴尬了许久,终得他回应。

“无事。”宁湖衣摇头,话中带着点儿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叫宁湖衣,是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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