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蔻她们听到动静,赶紧回过身,却看到琅抓着杆,已经开始离岸了。
“想跑?!”玉儿拉着纳兰蔻上前去追,那手已触及船体,阿蓝一脚过来,将竹竿踢到她们那去。
为了躲闪杆子玉儿只得撒手,她却倒是不罢休,松了纳兰蔻的手,一个蜻蜓点水就要上了他们的船。阿蓝见状,一不做二不休,将琅推到一边,将杆子一挑,直接打到了玉儿的身上,逼得她只能退让。
“你们......哼!”玉儿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恼怒的跺着脚,自己这点功夫真是不够用了,回去她就禀了皇后娘娘让她给他们治罪。
纳兰蔻是一点功夫都没有,莫要说轻功了,能照着比划比划击个掌就算难得了。她看着玉儿败下阵来,更是比她恼怒。
“他们怎么能这样!我好歹是个公主啊!他们竟然不理我!”
玉儿回头相望,却看见她那船夫还在候着,幸亏自己刚才没将他遣走,她拉着纳兰蔻坐上了船。
“跟着他们!”玉儿对船夫道。
洛城路远,远比她们二人想得轻松。阿蓝早就想好了怎么摆脱她们,她们初来乍到还不知这水的深浅,就算是凭着那船家,也追不了多少。
王石心细,怕自己哪天力大把杆子给弄折了,所以多在船上备了一根。阿蓝把杆子递给琅和王石,不言而喻,定是要他们两同时开工。
青森看着他们打闹,惨白一笑,将身边的小木笼打开。木笼内的灰鸽啼叫了几声,好奇的看着四周,青森将字条放到它脚边绑的的竹筒内,摸了摸它的背羽。
“青森,你写了什么?”慕馨问道。
“洛城路途,不得阻拦。”他双手一松,信鸽便呼啦呼啦的朝着京都方向飞走了。
“不设卡拦住华哥儿吗?”
“拦又如何,不过是给他路途担惊受怕罢了,倒不如让他好生去到洛城,我们再找找,少主人我是知道的......”
他在谷里听到樊华要出去的那一刻起,就不见樊华停息过,即便是遭到了红姑姑的全力阻拦,过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叫他逮着机会出来了?那么长的时间,他都要忘了出去这一回事,甚至他也觉得樊华是不打算挣扎了。
这份执念掩埋在他心中多年,从不表露。现如今他要去往洛城,自己就算拦得了一时,还能管住他一辈子?再说,他不过是随着他,也只能随着他。
“阿蓝姐......”
“没得谈,给我好好划,别让我看见纳兰蔻那个长舌妇。”阿蓝头一转,眼不见为净,琅可怜兮兮的跟着王石掌船。
阿蓝坐在青森的身旁,打开包袱递给青森半个饼,青森也不好推辞,说实在这饼......他还真看不上。
“你方才看见那个叫玉儿侍女的招数没?”青森无神的问道。
“没大看清,不过不怎么样。”
“玉儿是李婉的陪嫁丫头,堂堂大凉长公主,身侧不乏武功高强的侍卫,按理说侍女是不必再令学这点功夫的。”
阿蓝瞥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别磨磨唧唧的,一口气说完了,不然吃个饼都不舒坦。”
“呃......”青森有些尴尬,以前似乎没发现阿蓝如此豪爽啊,“玉儿的功夫显然是以备不测,能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会点功夫的,定是有人撑腰的。我猜不是浣月皇帝,就是先帝所命。
可李婉嫁过去,浣月多少人会安心?定不会教玉儿功夫的,如此说来也就只剩先帝了。先帝当年若是只巴望李婉嫁个寻常人家,找个好驸马,今天玉儿也就没有这些事了,先帝当年恐怕是早已算计好了,要将李婉嫁过去的。”
“你是说......”阿蓝手中握着饼,若有所思,这想法倒是很大胆。
“李婉,完全就是先帝为了当今圣上投石问路的棋子,而大凉......似乎并没有我们想的如此强盛。”
——五日后——
苍天卷云,黑压压一片从远方滚来,水面开始泛起涟漪,一圈,两圈,最后到多得数不清,涟漪变得毫无顺序。大雨如同屏障,隔断了四溢的桂花香气,取而代之是泥的气味。
一位撑着橘色油纸伞的公子缓慢的走在滂沱大雨中,木屐踩在水洼中,带起一道泥水。他进了一家客栈,将伞收起,用手轻轻的将袍衣上的水渍弹去。
“公子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灰溜溜的小二手上托着铜壶,走到他面前,那腰长年弯着已直不起来,却还是朝着他咧嘴一笑。男子桃眼一瞥,从袖中掏出碎银,冷然道:“住店,景色要好的,安静的,给我炒几个小菜送过来。”
小二接过碎银,即便他不说也会给安排的,穿金戴银一身整齐的公子哥定不能亏待。他带着他上了楼,找到了厢房就去厨子那备好酒菜,这公子话语少,眼神冷,若不是他问起,绝不要多说一句叨扰了他。
樊华将包袱丢在床上,褪去宽大的袍衣,倒了一杯茶,慵懒的坐在窗边,满眼烟雨。天气凉爽,赶了那么多天路,他有些疲乏,迷糊的倒在了窗边。
“公子,您要的小菜。公子?”店小二轻声的叫醒他,他打了个哈欠,抹了抹脸上的水。
那窗未关,自己就睡着了,雨水飘进来打湿自己也浑然不觉。他将仙鹤玉簪随手拔去,一头金丝如同金色的墨汁滴入水中般扩散开来。
“文房四宝,有是没有?”他问道小二。
“有,公子等着。”
自己是第一日到洛城,看什么都新鲜,就连这菜也是新奇得很。兴许是这洛城雨水多,人们多雅致,就连这菜色就素得很。他夹了一口菜,有小酌一杯,那滋味真是有别于京都的直爽。
那酒虽绵柔不及京都那边的烈,喝多了后劲一起也是让人飘飘欲仙。樊华停了酒,安心的吃起菜来。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店小二去而复返,给他呈上了文房四宝。樊华放下碗筷,手执毫笔扬扬洒洒的写了一页纸,利落的封好递给小二。
“你可知道洛城柳家?”
“我们这姓柳的可多了,公子您指的是哪一家柳家?”
“呃.....”樊华一时间想不起,顿了顿细细想来,“卖布匹的。”
“卖布匹的柳家也好几家呢,公子您可说得细些才是。”小二将信收到怀里,对他道。
柳如梅......一家子名字应是差不多的,她哥好似叫做......
“柳如竹,你可知否?”
提到柳如竹这名字,店小二可诧异了,这公子似乎不跟那柳如竹是一个做派的,他小心的道:“柳如竹......卖布匹的,这洛城就一个,还是个花花公子,不务正业,公子你当真找他?”
樊华看那店小二确认了,松了一口气,还怕自己记岔了呢,他道:“不必,这信你交给柳家主母便是了。至于柳如竹......你可否跟我说上一道?”樊华又从袖中掏出点小钱放到小二手中。
这世上钱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但能花一点钱换一堆消息的方法,也就是找店小二。这群下人知道的,可不比京都那些官爷少。
“柳如竹这个人,长得是可以,这洛城里莺莺燕燕的可喜欢了,就是老大不小了,不务正业,柳家都准备被他败光了。”
“那你可知道他常去哪?”
店小二面露难色,这他还真不太知道,却也竭尽所能猜想着,给了樊华一个大概,“我是不太知道了,不过他这等子有钱,肯定不会去太差的地方,公子可往这洛城数一数二的青楼去寻。”
“那数一数二的青楼又是哪几处?”
“什么寻欢楼,一醉坊,这两处有钱的主都爱去,咱这些粗人也就听过一些,里边什么样的见都没见过。”店小二说到这,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这男人嘛总是喜欢一些特别的。
店小二都这么说了,看来也没什么能用的消息了,樊华挥挥手让他退下,又开始拿起碗筷细细品味佳肴。
厢房合上,小二朝着后院走去。一个身披黑袍的人站在院里一个小角落,小二战战兢兢的站到他身前。
“主子可有命令?”
“暂无,不过,客栈可来了一位俊美的公子哥儿?”黑衣人沉着声音,身上的蓑衣不停的滴着水。
“是金发那位?头儿,你怎的知道,他刚住下呢!”小二颇为吃惊,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自己都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
黑衣人静静的站连绵细雨下,冷然道:“少问些事情,管好舌头,你就晓得那公子很重要就是了,他想要什么尽量满足。”
被他这么一吓,小二话就彻底没了,捂着自己的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点头哈腰的功夫黑衣人就没了影。
雨落不断,厢房内忽而传来悠扬琴声。一个黑色的身影走在人影稀落的街道上,耳闻琴声,缓缓转过身来,那雨一瞬就好像变大了些。
黑衣人拉拉帽檐,回过身,渐渐远离那琴声。
樊华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裳,慵懒的伏在琴上。这琴是店小二给找的,说是掌柜闲置了许久都没用。他进客栈时,似乎没见到掌柜的身影,还真是神龙不见首尾的。多好的一家客栈,住的人却寥寥无几,小二也周到,他不免怀疑这是一家黑店了。
下雨天他没法出门游玩洛城,也没人跟他说说话,青森在时还能听听他唠叨两声,这一不在确实空荡。说到青森......他的眼前就映出青森那长年眉头微皱的脸。
他如此了解自己,路上一个关卡都没设下,若是别人定会关卡重重势要擒到他才罢休。这时才能体现一个人是不是真为了自己着想。
自己虽没见过多少人,没体验过什么情爱,可那书上自己看的也不少。什么爱啊,都是镜花水月,嘴上老说什么情爱,可却没替别人做过一件事,每天动动嘴皮子就唬得别人以为那是真爱。
想想这些,樊华一阵冷笑。倘若他不是他的主子,他还会替自己这般着想吗?倘若他有一天不是他想的那样,他还会追随他吗?倘若自己犯下弥天大罪,他还会拼了命的保护自己吗?
一个个问题涌上心头,樊华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他扯了扯衣领,觉得有些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