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色开始亮时,慕樊华突然跳起来,翻开自己的衣服,看看自己肩头的伤口,唉……昨个是脑子进水了,还没检查伤口就睡下了,现在这伤口都被泡的发白,看来去到京都是要去看看,不然这么折腾这伤就总好不了。
“主……二弟醒了吗?”青森掀开帘子问。
慕樊华从里边爬出来,只看见十里雾茫茫,芦苇立水旁,“此景只应天上有啊……”
王石大笑,“你们这群公子哥,这景色打渔的都看厌了,你们还只应天上有。”
“王石兄弟……”慕樊华从腰间摸出一颗翡翠珠子,“昨夜多谢了。”
“怎么?封口费?你给我这个是瞧不起我王石为人的!”王石突然翻脸,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点不屑。
“封口费?”慕樊华愣了一下,“不是不是,你误会了,这是昨天那只鸡的……你们救了我们,总不能让你们一家挨饿啊。”
王石挺晚也愣了一下,大笑道:“唉~不就一只鸡吗,不值那么多的,你这一颗珠子看成色都值我们家好几年开销了。”王石再凑近打量,“碧玺呀,还是翡翠啊?”
“翡翠。”慕樊华把指甲盖大的珠子塞到王石手里,“得了吧,你就当着我们把这珠子押在你这了,等以后遇上再赎回来。”他知道王石挺想要的,不过穷人也是有自己的骨气的,总要给人家台阶下。
“那要是遇不上了呢?”
“就……就……就送给你相好的当定情信物,我不信普通人家的姑娘不喜欢这个!”慕樊华拍腿道。
青森擦着剑,总觉着吧……这珠子在哪见过,在哪呢……
“主……这珠子!”青森突然想起来了。
“姑姑的坠星步摇。”慕樊华悄悄说。
“啊……啊~啊!”青森连连感叹,就说这珠子怎么的好生面熟,原来是坠星步摇,那不是红姑姑前些年的最爱吗,后来步摇上的一颗珠子给脱出来了,没找着,红姑姑就不再佩戴罢。
王石乐呵乐呵的收起珠子,又道一言击中慕樊华的死穴,“哎呀,其实你们两身份,我懂的。”指着慕樊华说,“你肯定是主子吧,那肯定是你的差使,就没见过大哥还没弟弟有主见的。”
“你从哪看出来的?”慕樊华问。
“你看兄弟他英气逼人,对你就低眉顺眼的,而且这话就没改过来,习惯没改过来,主字说一半,你说我也不傻,能不猜着吗?”
青森被说得只能叹气,“只怪属下太笨,露馅了。”
王石又接着问:“你们说说大实话,你们什么身份,看你们这,好像也是大户人家了。”
“我们其实也不太清楚,我从来没见过我爹,也是前两天有人暗杀我们,我们给逃出来了,只是我那些下人……”
“就没啦?”王石显得不太相信。
“没啦,还不够凄惨?有爹见不着,下人还全死了,东南西北分不清。”慕樊华突然夺过宝剑,往水里一插,“兄弟,我老底都给你拖出来了,你可别把我们卖了,不然我要是留着命就让你变成这个……”慕樊华冷眼看着剑上还在挣扎的鲤鱼。
王石蛮不在乎的大手一挥,道:“我是那种人吗,我王石是那种小人吗?我王石可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最不喜欢那些小人了!”
“那就成……”慕樊华把剑丢给青森。
之后的时间,应慕樊华的要求,王石一直在谈天说地各种吹牛,说京都怎么怎么的,京都青楼怎么样,京都的官人家都吃什么穿什么,京都人怎么怎么样,没把慕樊华听傻,倒是听得青森一愣一愣的,毕竟还没见过真正的京都。
过了一日,慕樊华还记着他是从大雾中踏上了京都,听见岸边许多商贩子在吆喝着,在谈论着各种,却只能透着茫茫白雾模糊的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影。
王石好似是在船上说过,京都内是有一个码头的,不过也只限于富贵人家停靠,昂贵的收费使得小户人家在外边停靠,就出现了这种杂乱的,算不上是码头的停靠点,只要交上一个铜子儿。大量的渔人和商贩在这聚集交易,带来了客观的经济效益,这儿甚至还有小客栈和小茶馆,只要穷人能够负担得起的娱乐方式,在这就会看到,也许再过不久,这儿就会变成一个城外村了。
慕樊华三人摸着路行进,这里距离京都还要两三里路,现在太阳还没出来赶路还是比较舒适的。
两三里路,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赶到城门时,大雾刚散去,朝阳的照射着镶金的城门牌子,让人感觉到一种**和沉重。
城墙高达十来丈,砌墙砖规格统一,城门涂上了红漆,如果这就是城门的规格,那宫门岂不是更奢侈。城墙外,一条护城河好似扭曲的蟒蛇,缠绕着包裹着京都,里边的水清澈至无鱼,可看到河水内被削尖了头的木桩。
慕樊华的直觉告诉他,这京都以前可是战争年代的重要城池,现任皇帝好似依旧重视京都的作用,但好似皇帝在装饰城门上是奢侈了点。
既是城门,当然会有看门的守卫了,不过为什么会盘查呢……
慕樊华拦下一个过路人,问道:“请问这守门的是在查什么呢?”
“还不是前两天贤王遇上刺客了,皇上听了龙颜大怒啊,直接下令盘查,现在进城带刀的带什么能闹出人命的,都会被扣下的。”路人答完又自顾自的走了。
青森问道:“这剑怎么办……”
“这……”慕樊华也被难倒了。
王石咧嘴一笑,“嗨,担心什么呀,给我。”青森把剑递过去,王石很顺手的就把剑塞到旁边的一车马草里,“这不成了吗,整天愁眉苦脸的,真是公子哥儿的样。”
“你之前说是要带我们住哪来着?”慕樊华跟在王石身后。
“我兄弟在一家小客栈当店小二,那家客栈还不错,就是那老板啊,还有那饭菜不太好,住的倒是没问题,因为那小八胡老板啊,经营不够好,客人总是那么三三两两的,我怀疑都要做不下去了。”
王石带着他们穿过城门,也许是因为慕樊华和青森看起来格外像富贵人家的公子罢,守门的对他们拦都没拦就放过去了。
慕樊华进到京都的一瞬,只感觉光芒四射,到处都是金子银子各色珠宝折射出来的光芒,经过身旁的女子身上的胭脂沾染了附近的空气,人们腰间的玉石发出清脆的响声。脚下由大理石铺成的大道,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京都……
步子还没迈出两部,慕樊华开始发掘,好似附近的轻声细语全都是冲着自己而来,这让他显得很不自在,青森更是紧紧的跟在身后,若是有人敢上来动手,直接拔剑对着那贼人一顿削。
“大石,你不觉着好似旁边的人都在看着我们吗?”慕樊华问王石。
王石双手背在身后,得意洋洋的昂首挺胸跨着步子走在路上,道:“你长成这样,姑娘家不看你看谁?你好好表现啊,没准还能钓上一个官小姐,直接入赘,兄弟我从此以后跟你吃香的喝辣的。”
“去你的!”慕樊华笑着推开王石。
这一笑不要紧,聚在一起的姑娘家们更是骚动起来。慕樊华淡淡的扫过一眼,却发现好多小姐们都捂着粉色的小脸跑开了,十八年了,终于知道当男人的好处了!
就在慕樊华准备怂恿青森给小姐们暗送秋波之时,一个脚踩木屐身着朱色齐胸襦裙手拿羽扇的妇人拦住他的去路。
“公子……”妇人对着慕樊华行个小礼。
慕樊华瞟了妇人一眼,长相真是对不起京都,却只能笑着回礼,“请问这位夫人有何指教?”
妇人一听,笑得直用羽扇拍打慕樊华,让慕樊华起了一层疙瘩,道:“哎哟,什么夫人啊,叫我何媒人就够了,我名字叫何欢,是媒……”
慕樊华干笑着,知道她要说什么,只道:“小生有事先走了,如若有缘自会相遇。”
“唉,公子!别走啊!”那媒人在慕樊华身后喊了好几声,慕樊华却走得更快,气得那媒婆直在原地跺脚。
王石看这情况,忍不住笑出声来,却也还是好心带着他们绕了个路,甩掉了一些苍蝇,苍蝇是甩掉了,可是一些蚊子和蛤蟆又黏上来了。
大量的人群聚集在大道两侧,不光是年轻的姑娘们,就连许多公子哥和大小商贩都围着看,但是却都好似蚊子似的私语,没人敢凑近。
唯有一个打扮妖娆,头戴金银的女子朝着慕樊华一行人走来,那气息让慕樊华觉得很像……很像一只水蛇,不,只有她的腰像,说她是水蛇都侮辱了水蛇,她身后的婢女都比她美上三分。
女子走到慕樊华身旁时,突然倒向慕樊华,慕樊华侧身一闪她跪倒在地,周围好多小姐都骚动起来,也不知是愤恨还是恶心,但是慕樊华依旧很有原则的朝着前方行走。不过听这动静,好像是下不来台那女子装晕了。
还以为就这样摆脱的时候,女子的婢女跑过来伸手拦住慕樊华,身后的青森微微拔出利剑,就是青森和慕樊华两张阴沉的脸,吓得本来气势汹汹的婢女都突然泄了气。
“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小姐倒下了也不搀扶着点!”婢女叉腰骂道。
“啪——”
青森一巴掌打在婢女的脸上,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婢女被打得怔了好久,反应过来才捂着自己的脸大叫。
“你!你!你竟然打我!”婢女冲着青森大吼。
慕樊华却在她身后微笑拍手,婢女本想转身再冲着他一顿骂,慕樊华先开口道:“你是谁家的贱婢,那么没大没小,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吗?敢对着本公子这么说话,你是第一个,你若再撒泼……”慕樊华又是一巴掌打在婢女脸上,他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的原则就一个,不能吃亏。
婢女吃了两个嘴瓜子,捂着发红的脸颊,跑到刚站起身子的女子的身旁哭诉起来,那气势,颇有一种窦娥冤的感觉。婢女的怨诉还没结束,女子就怒气冲冲的走来,扬手便是想一巴掌,却被慕樊华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你又是谁家放出来的泼妇?如此没有教养。世风之下身着暴露,对着男子挤眉弄眼,青楼女子还没如此放荡,姑娘你莫不是真的从青楼出来的?啊呀,看来老鸨也定是个没教养的人了。”
慕樊华说完,弹弹衣袖潇洒的走了。那女子被气得脸色如同彩虹,一下一个颜色,看着慕樊华的背影和青森的利剑没敢再上前纠缠,只能青着脸离开闹事,那人群中的嬉笑仿佛给了她一耳刮子,气得她气血不顺。
王石凑过来,一脸奸笑,道:“你可知那是何人?”
“何人?”慕樊华反问。
“那可是京都出了名的**啊,听说她就喜欢……嘿嘿。”王石说了一通,慕樊华心里默默是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来头,也不过是个狐媚的富小姐,不曾往心里去。
“大石兄弟,感觉你不住在京都,好像也对京都很是了解啊。”青森突然开口问道。
“唉~家中老母织布,我总得要带出来卖啊,在外朋友多,在一起都聊些有的没的开心开心。”王石带着慕樊华和青森离开了大道,在繁杂的小道中穿行,“在客栈工作的兄弟叫福生,南方人,我们都叫他阿生,他人挺不错的,知道得也多,你们住在那家客栈他铁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慕樊华发现,这家客栈相当的偏僻,离大道已经挺远的了,就在慕樊华刚要开口问路时,王石停了下来。
“呐,就是这家啦。”王石指着身前的客栈,然后把慕樊华和青森带进去。
“聚——福——楼——聚福楼?”
这家客栈从外边看起来是有些破败,可是里边桌子和椅子被擦得是铮铮发亮的。只可惜这家店的老板不懂得利用勤快的店小二啊,这灯笼日晒雨淋都发白了都不舍得换一个,难怪没人光顾。
“阿生!”王石走进去,朝里边大喊,“阿生!”
“喊什么喊啊,阿生出门买些东西去了。”一个声音从柜台传来,可是又没看见人。
王石站在柜台边上,一个人头突然从柜台下边冒出来,“小八胡,你干嘛呢?吓死老子了,最近生意怎么的?”
想来那个小八胡肯定是这聚福楼的老板了,虽然是老板,可是面容枯瘦,完全没有福相,如果不是打得一手响亮的算盘和一身紫缎铜钱样式的福气打扮怕是真的认不出了。
“唉……都让邻街的八仙楼给抢了,说来也真是气人,我这价格一下来吧,他就跟着下来,前两天还让人带了信,说是做不下去就把店卖给他了,你说那八仙楼的老板怎么就那么缺心眼呢?”小八胡显得很气愤,山羊音因为激动变得更噪。
“成了成了,你跟他斗得过吗?还不如把这店给卖了算了,拿钱养老给自己买口厚棺材得了。”
“你……”小八胡被王石气得直接操起鸡毛掸子就要打下去了。
王石赶忙阻止,“慢着,我可是给你带客人来的,你还想打我,你个小八胡儿。还不赶紧让厨子炒两个菜意思意思啊?我大石带来的客人,那肯定要优待了是吧……怎么说也要最好的厢房最低的价钱,你说不是?”
小八胡看向慕樊华,使劲的挤着自己的小眼睛,看着慕樊华和青森一身华贵,挤在一起的眉头终是舒展开了,赔笑道:“客官这是住店是吧?”
“不住店,我跟你讲厢房干嘛?”王石道。
“成成成,给这位官人安排最好的,价格不要多,就把本钱收回来了,住得越久就越便宜怎么样?”
“成啦,知道你难,不会亏你的,厨子呢?赶紧炒两小菜啊,我们还没吃呢。”
说到厨子,小八胡面露难色,叹气道:“厨子这个……真的是没办法呀。前两天给跑了,被八仙楼的老板给挖过去了。”
“什么!”王石瞪大了眼,“做得那么难吃都要挖走,是不让人活了吧?”
小八胡刚要说什么,青森问道:“厨房在哪,还有材料吧?”
小八胡被问得一愣,给他指了路,道:“我去给你们整理住房,你们坐,柜台的茶你们随便喝……随意。”说完就提着一串钥匙叮叮当当的上了楼。
“哎呀……”王石一屁股坐在最近的凳子上,“小八胡这也太可怜了,这店也许没过多久真的就要倒了。”
慕樊华听了王石的一番感叹,自己倒是有些想法去挣点钱,不过想到一半,听见客栈门外传来木屐的响声。
“哎哟~公子,真是让我好找啊,我能找到你,这应该也算是我们有缘了罢?”
又是这个叫何欢的媒婆,怎么就不死心呢?
那媒婆没经过任何人同意就擅自坐下,坐下也就算了,还坐在了慕樊华的对面,两眼精光打量着慕樊华,就好像慕樊华是块金元宝似的。
“公……”
媒婆还没说完,慕樊华就被茶水呛吐了,“得,我知道你目的是干嘛的,你就跟那些官小姐富小姐说,我有断袖癖好,成么?”
“断……断袖?”媒婆被吓得羽扇都掉在地上。
“怎的?对本公子的癖好有意见?”慕樊华理理秀发,又继续喝茶。
“没……没……”说完,那媒婆就跟失了魂似的走出了客栈。
媒婆前脚刚走,青森后脚就来,说是两道小菜,就真的是两道小菜,炒小白菜和炒花生米。
“怎么了?”青森看王石笑得脸红脖子粗的。
“没事,就是我刚给他讲了个逗人的段子。”慕樊华笑道。
王石把小八胡叫来,四个人喝了点烧酒,小菜吃到一半,一个瘦矮的男子和一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小孩儿提着一筐的青菜和一只鸡迈着大步走进客栈。
“阿生!小豆!来来来,喝两杯。”王石起身把他两邀进桌,青森又默默的把一筐的青菜搬进去忙活起来。
“大石你怎么来了?”瘦矮的男子开口问道,看来这就是福生了。
“以后再说,来来来,先来喝两杯。小豆最近怎么样了?”王石转头问那个眼睛水汪汪的小男孩。
“挺好的,小八胡说要是我每天都努力干活,他就每天教我写个字儿。”
“好!有出息!”王石大笑。
慕樊华虽然微醉,可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这家客栈还有这些人,看来还是要早点休息比较好,毕竟外面那双眼睛盯得他浑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