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阑一道眼神过去,南谌将这一脚落得更加结实,那地痞只能勉强维持着呼吸,可别提像刚才那样叫嚷了。
南谌亦是厌憎:“属下这便去。”
他挪开脚,正要将人拎起来带去衙门,竟是迎面遇上了薄昭旭,先一步向人见礼:“见过王爷。”
这倒让向夜阑有些错愕——真就这么巧?薄昭旭身后还带了十来名大理寺护卫,众人装束一致,只不过旁人衣上所绣是类蟒飞鱼,薄昭旭衣上绣的乃是一只貔貅,从丝线用色上,便与其他人区分开来。
不过薄昭旭这身装束,着实值得向此时侧目一眼,她的眼泪,“不争气”的从嘴里流了出来。
如果让她着手在《逸闻》上评比在京中名列前茅的十位男性美人,那薄昭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偏偏南谌所唤的那一声“王爷”,被他脚下的地痞头子给听了去,趁着南谌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跟一只打不死的蟑螂似的,连滚带爬地向薄昭旭一行人爬了过去,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又捂着胸口往地上一倒,如同犯了什么重症。
薄昭旭微微侧目,心觉不适的蹙起眉头。
这演技,着实浮夸。
而这地痞头子不仅不知道见好就收,甚至还捂着胸口兀然“起尸”,指着这个本就略显单薄的粥棚大骂道:“王爷,您可得给草民主持公道啊!就这粥棚,说什么为城中百姓施粥,说的倒是挺好听的!可是草民还没做什么呢,就挨了一顿毒打,您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要么怎么说他运气不好。
“你不肯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本王如何替你主持公道?”
薄昭旭与向夜阑相觑一眼,以向夜阑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以及各种“不要拆穿自己”的眼神暗示收了尾。
他如此一问,这地痞头子可是来了劲儿,又跟那地上逃窜的蟑螂似的,跪地蹭到了一员大理寺卫的身前,二话不说,就抱上了这名大理寺卫的大腿:“草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实在是饿得没边儿了,才寻思着来领一碗好心人施的粥,可这粥没领着,反而是挨了一顿毒打,您说草民冤不冤!”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找到了什么靠山。
可这大理寺卫也不见得想要被一个浑身泥水的地痞抱着自己的大腿,只好面露为难地转身去向薄昭旭求助:“王爷,您看这个……”
烂泥扶不上墙,但是能抱大腿啊!
“王爷,这就算去了衙门,还得听两边的证词呢,光听他一个的,那岂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对不对?”
向夜阑若有所思地拄着粥棚的桌子,向薄昭旭眨了眨眼:“要不您也听听我的证词,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还这位小哥的公道?”
这地痞头子也是个颇为玩不起的,当即开始大嚎自己活得太冤……
薄昭旭自是偏疼她:“你说就是。”
向夜阑颇具仪式感的清了清嗓子,大抵只有像薄昭旭这样熟悉她的人才知道,但凡向夜阑有这些举动,那就一定是在准备一出“大戏”。
“王爷,就是这个男人——他当街耍流氓!这种人挨了打,难道还冤枉?”
她的眼泪说落就落,简直比瓦檐滴下的水珠来得还要及时。
“您看我和我这位舅母,一看就是正经人,反倒是他们几个,一个个的,没一个像是正经人!”向夜阑言之凿凿地指向了眼前这几个不知所措的地痞,“他们一开始还说要把我带走换钱,简直就不是东西!”
那地痞头子连忙摇头否认:“没有啊王爷,绝对就没这个事儿!咱可从来就没说过这么昧着良心的话!”
向夜阑学着那地痞头子厚颜无耻地抱上大理寺卫的样子,抱上了薄昭旭的胳膊,甚至是将动作浮夸了几分,抽噎道:“我不跟他们走,他们还和我拉拉扯扯的,还拽我的胳膊。”
说着,向夜阑晃了晃自己泛着嫩白中还泛着些许软红的手腕,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薄昭旭自带“滤镜”的眼中,就是被拉扯出红痕了。
薄昭旭的脸色阴郁至极,没有半点儿耐着性子听地痞头子解释的打算:“带回天牢去审问。”
这天牢关的都是要判死刑的重犯,哪怕罪责最轻的,也是间接沾了个把人命的,这地痞头子一听天牢俩字,说话都不利索了:“王爷,不是,草民哪敢干这种事啊!草民根本没碰她,没有!草民要带走的是那个,那个……”
他还指了指不敢开口的孙氏,示意自己要抢的不是向夜阑,而是孙氏。
可薄昭旭早就在心里为这厮拟好了罪名,想强行带走的到底是谁,也就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依你所说——”薄昭旭故作悬念的顿了顿,“你是承认自己当街绑架,甚至还对着两位无辜女子倒打一耙的事了?”
地痞头子无助地点了头,可又反应极快地摇头否认:“不是,不是啊!草民哪个也没想绑!”
这种毫无依据的辩解,自然是没有任何的说服力,那被他抱上大腿的大理寺卫总算松了一口气,薄昭旭开了口,也就代表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此人从自己的腿上扒下来,顺便押下,免得再来一次。
眼看着把自己关进大牢的事是动了真格的,地痞流氓又是眼含热泪地啐上一口,嘴上咕哝着:“这叫什么道理,你这女人简直就是不守妇道,我不像个正经人,你如此主动的和男人勾肩搭背,就叫正经人了?我呸,不知廉耻。”
这人着实有一点聒噪。
向夜阑心道自己不仅敢主动去挽薄昭旭的胳膊,还敢主动去抱他、亲他呢!她明知的确无人明示过此时,却仍是故作懵懂的反问道:“难道刚才就没有人提醒过你,我和王爷,本来就是一家人?”
这地痞头子的确是彻彻底底的傻了眼,任由几个大理寺卫将他拖起,傻眼的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临了这时,南谌还不忘补上一刀给他的几个小弟:“你们交情不浅,是和他一起去天牢,还是如何?”
所谓是树倒猢狲散,地痞头子可是在他们的眼前被抓了,这可绝不是闹着玩的,交情并非泛泛,可也不代表他们又多深的交情,哪个敢真拿自己的后半生开玩笑。
三人皆是规矩地点头哈腰赔了个不是,然后在地痞头子的咒骂下跑出去老远,连头都不回。
向夜阑得意的轻哼一声,如今松了一口气,方才想起来去问自己所好奇的事:“你们上这儿来做什么?陛下的命令?”
“算是如此。”
薄昭旭伸出手替她掸了掸肩上的一律灰尘,耐着性子为其解释:“陛下担忧天灾在前,民心紊乱,京中会有什么骚乱,便安排本王在四处巡视,如有暴乱的苗头,也好及时派人镇压……”
他话还未说完,方才被地痞头子抱了腿的倒霉大理寺卫就抢先开口道:“其实这时本不该来此巡视,只不过王爷说这边商铺较多,容易生乱,所以就先带属下们来巡视一番,这不恰好就遇见您的事了。”
向夜阑总觉得他这话里是有什么深意,毕竟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附近的几条巷子虽然商铺颇多,但因为大多是外来入京人士,又经历了整十日的大雨,所以这时大半的商铺都未开张,更别提什么容易生乱了。
不过,薄昭旭赶上了她这时心情不错,并未急着拆他的台,甚至是极其给薄昭旭面子地低头为他整理腰间束带,体恤道:“有什么事,就等晚上回去再说吧,这会儿粥也施完了,我先送舅母回去。”
“也好。”
薄昭旭在手下人的注视下亲了亲向夜阑的额头,柔声嘱托道:“路上小心,让南谌护送你们回去。”
他都不需要转过身,就知道大理寺这些臭小子看似没有一点儿动静,实际上却是怎样的促狭之色,那眼睛和嘴角简直都要弯成鱼钩了!
就连薄昭旭转过身,他们的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是更加变本加厉,一副“我们都理解,新婚燕尔嘛”的架势。
南谌却是一眼都不敢多瞧,毕竟他十分清楚,下一瞬会发生什么……
“看来洛少卿给你们安排的训练,还是有些不足。”
薄昭旭轻描淡写的言语,却犹如“恶魔低语”,好像代表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而一旁的向夜阑,竟还浑然不觉。
“从明日起,你们的石锁负重改为八百两,其余训练,皆按原本增长二十成,至于何时结束,本王会与你们洛少卿商议的。”薄昭旭厉声道。
南谌轻车熟路地捂住耳朵,若不出意外,这会儿出现在自己耳侧的将是这些同僚的叫苦声。
向夜阑看着南谌这个奇特的举动,也学着南谌的样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匆匆躲过了这么一劫……
更让向夜阑为之担忧的,是孙氏到底有什么为难之处,这回府的路上始终一言不发,更是让向夜阑心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