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5牵挂(上)
盛夏的青龙河畔,骄阳如火,风光旖旎。
清凌凌的青龙河日日夜夜的向北流淌,还不知疲倦唱着歌儿。
两岸那一排排一座座绿绿的青山,也向高高的蓝天宣示着他男儿般的刚毅与端庄。
微风中轻拂的绿柳,还有那溅溅长鸣的青龙河水则尽情地展示着她如女孩儿一般的温柔与妩媚。
七月的山风与热浪在村前的田野里酝酿,金黄成熟的稻浪从眼前一直铺展到三四里远的鲤山脚下,像一缸发酵好了的醇酒一样散发出浓郁的甜蜜与芳香。
赵春晖家里所在的生产队与冯丽娟家里所在的生产队的稻田均在同一片田垌里。流径赵春晖与冯丽娟孩提时代读书走过的那座古老高悬在陡峭悬崖上的石桥直冲下深深水潭的水往两端伸展开来,便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
这条小河自从盘古开天的时候起,就任着她的性子曲曲弯弯地流,后人开辟出来的农田也就在犬牙差互的小河流两岸依着地势相互交错连接。
考虑到炎热长夏人性化设计在六月下旬七月初放暑假,是快到公元两千年左右的事情。以前放暑假一般都要等到阳历的七月二十号。
几乎刚刚放暑假,就进入了一年里农活最紧张的农忙双抢(抢收稻谷,抢插二季稻)时节。而像赵春晖冯丽娟这样十八九岁的中学生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农村双抢的主要劳动力。
“春争日,夏争时。”说的是庄稼的种植,春种时,能早一天就永远比晚一天好,而夏天栽种的秋作物,早一个时辰与晚一个时辰都不相同。
农民们为了少饿肚子,必须抢时间争分夺秒。在有下弦月的夜里,他们几乎每天三点钟就被生产队长叫起床下田割禾,夜晚还得熬夜到十二点钟评完工分才能睡觉。
农村的双抢是一年里最辛苦也是时间延续四十天之久的一场马拉松战役。
由于吃的是集体的大锅饭,难免有人出工不出力,更难免有人耍奸诈巧,往往要从一年七月二十日的大暑搞到立秋后的处暑时节。
赵春晖每天从天刚亮就开始踩打稻机,回家吃早饭还要挑一大担稻谷;最难的是中午,太阳煎烫着村庄中间那条石板路简直无法下脚,挑着一担稻谷光着脚在滚烫的石板上走就像过火焰山。
汗水不断的流出来,赵春晖他们的衣服永远是湿漉漉的。遇上北风大的日子,衣服被吹干了,上面会凝结着一层白白的细盐粒。
“天起勾勾云,禾熟雨来淋。”
湘南的双抢时节有时又是多雨的季节。方才天青地绿,阳光灿烂,转眼间云起云涌,云山高耸,人们便飞跑着到生产队晒谷坪上收稻谷。
可是还没完全收起,云山崩塌,立刻大雨倾盆。人们那一身衣服被大雨淋的还湿漉漉在淌着水呢,不一会,却又天开云散,烈日当空。那些水淋淋的稻谷只得又把它再次挂开来晒开。
然而那好好的天没过一个小时,老天说变脸马上就又变脸,一场大雨又像谁把那蓝天戳破了一个窟窿,眼看着那水从那窟窿里奔泻而出。
于是赵春晖他们只有又飞跑着往那晒谷场上跑。毕竟那是农民们一年赖以生存的口粮还有要上交国库的爱国粮呀!有时一天里如此反复三四次,人简直就是疲于奔命,那人要说多辛苦就有多辛苦。
然而,赵春晖与冯丽娟也有苦中乐。那就是他们彼此有了对对方的思念。
只要冯丽娟她想赵春晖了,一抬眼就可以在这边生产队出工的人群中找到阳光帅气的赵春晖。
如果赵春晖他想看一看冯丽娟,只要一展眼,他也可以在她们生产队出工的人群里找到标致秀气的冯丽娟。
田垌中间有几个地方有汩汩直冒的清泉,劳作时口渴了,可以去喝清凉的泉水。他们就可以在喝水的时候见见面和说说话。
因为赵春晖常去冯丽娟家,她村里的女孩总爱伏在冯丽娟的耳边不知说些什么,弄得冯丽娟的脸有时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白又一阵红。
与村里的女孩相比,冯丽娟不仅人长得最俊美,身材也高挑标致。下放回乡几年的农村劳作,确实让她变成了一把好手,能挑能担,手脚麻利,快乐老成,端庄无邪,靓丽清纯。
人们老爱说赵春晖见人就笑,笑面好。可他自己看不见。冯丽娟见人就笑,一笑两个微微的小酒窝,也许她就是赵春晖的镜子吧,或者这也是他们相互喜欢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他们思念归思念,喜欢归喜欢,牵挂归牵挂,可他们确确实实还没有谈到过一次真正的与爱恋相关的话题。
天天的见面没有让他们感到重复琐碎,偶然的不见又使他们牵肠挂肚。有两天,生产队派赵春晖在仓库里晒稻谷没有出村。第三天,赵春晖到水井喝水,冯丽娟看见了便也急匆匆地也来到了水井边。
“这两天你怎么啦?”冯丽娟情急的问,“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生产队派我晒了两天稻谷。”赵春晖笑笑,说。
“谢天谢地。”冯丽娟竟然如释重负,“以后有什么事,你得告诉我一声。”
那个时代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有什么事双方用手机发个短信就行了。发一个短信,手指点击打字,彼此沟通,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但那个时代,别说年轻人都有手机,一个大队连固定电话都没一部。赵春晖又怎么能每天都把生产队派他做什么都去她冯丽娟家告诉她冯丽娟呢?
这样的事也发生在赵春晖的身上。
一连四十几天的双抢,端的是风里来雨里去。在烈日炎炎的烤着与秋雨纷纷的淋着中,
赵春晖和冯丽娟都在双抢中廋了好几斤,那日以继夜忙碌的双抢终于在簌簌落叶的秋风中结束了。
然而他们各自的生产队又忙着田间管理与割草积肥。
那时候从县级到公社大队都限制农村生产队的农民们,不允许个人搞什么经济门路,因为那样就是搞的资本主义,你连想都不要想。
那时候农民交给国家的每一百斤统购粮与派购粮结合起来就是七块五角钱,赵春晖他们一个生产队任务是一万八千斤,满打满算合共也是一千三百五十块钱。
这一千三百五十块钱,还要扣除买农药与化肥的贷款与公社提留另加大队干部报酬九百八十多块。因此一个一百多口人吃饭的生产队,实际上能够拿到的也就不足四百来块钱了。至于各个家庭买点火的煤油与食用的食盐或者扯一块便宜的布做衣服还有小孩子上学的费用,只能靠各家各户自力更生了。
赵春晖曾经听说,这样做,他们生产队才有可能每个劳动日分到二角钱,而又没有搞资本主义。
而他的许多同学所住的那些离开青龙河区公所和公社遥远的山村,农民每个劳动日也只能分到一角五分钱一个劳动日呢。
赵春晖一边忙着拔除禾苗间的杂草,一边却悄悄的用眼睛看看他牵挂的人在哪里。可是他看了几次都没看见,看的次数更多了。他的一位堂弟说:
“别看了。人家根本就没出工!”
大家都来笑赵春晖,把赵春晖弄的脸热辣辣的。
这样的煎熬了两天赵春晖依然没见到冯丽娟的踪迹。第三天中午休息时,赵春晖径直的走进了冯丽娟家。冯丽娟竟毫不奇怪,笑着招呼赵春晖坐下,问:
“有什么事吗?”
赵春晖说:“我没事。我是担心你有事!”
冯丽娟仍是笑笑:“我没事。”
“这两天为什么见不到你?”
“我放例假呀。”冯丽娟说。
“放假?大家不是都在干活吗?怎么你就一个人放假?”赵春晖才发现冯丽娟的脸有点微微的浮肿,有些心痛的说;
“看你脸都浮肿了。”
冯丽娟有些情急:“我例假,大姨妈,姑妈来了。”
赵春晖往冯丽娟屋里扫视了一下,并没有见到什么女人。
冯丽娟见赵春晖仍然不懂,甚至有些莫名其妙,涨红了脸说:
“例假,大姨妈,姑妈,就是---就是------”
的确,别看学习成绩特别优异的赵春晖跟她们几个校花级别且成绩也拔尖的女生来往交往得亲密无间,但有些事从来没有人教过他。特别对于女人的知识,一直正直正派的赵春晖又很少与那些流里流气的人接触,他就像从未受到过启蒙的学生。
那时节,赵春晖读的教科书里也的确没有读到有关女人的这一本,所有的课程里都没有讲到这一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