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们非常感激邓公,常常把中国改革开放中的农村土地承包叫做第二次农村土改。
在中国改革开放以前的年头,农民们都是靠在大集体出工挣工分吃饭。能挣工分,就像如今能赚钱一样是硬本领,也就证明了女孩李慧琳有结实的身体与充足的体力。
赵鹏程瞅瞅门外,看见自己的几个同龄姐妹正探头探脑的在外面听。一想到她们明天准会说,那么好的一床垫棉絮你都不要,真是傻瓜。赵鹏程就觉得自己的脸面在发烫。
只要赵鹏程他轻轻点一点头,眼前这位叫做慧琳的漂亮标致女孩就可以跟他同床共枕,让他在漫长的青春期之夜不再辗转反侧。
多少个青春期的漫漫长夜啊,无数个煎熬着他的日子!有了美丽秀气的慧琳伴陪,赵鹏程夫复何求?
只是,赵鹏程不止是一个生物学的男人,他的心里还有一个远方,那是老师好多年教育在他心里树立起来的报效国家的理想!
慧琳即使用冰雪如玉般的肌肤去滋润,也不能染绿赵鹏程那心灵上的空荡荒漠啊!
要知道,在一个有着抱负的男人心里,矗着一座高高的标。那就是,事业无成,何以家为?
可是这些,他跟当农民的父亲说有用吗?
于是,赵鹏程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秀美靓丽的慧琳姑娘站在赵鹏程的面前,那脸红是红白是白,于羞红之中越发千姣百媚。她在等待赵鹏程过去轻轻的拉起她的手,然后对她轻轻地说:
“姐,我们结婚吧。”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走,屋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赵鹏程恨不能用自己的手撕开自己的难以表白的胸膛。
说一句推辞的话语,他深怕自己会深深的伤害了面前这位从几百里外来投身自己的女子。
要娶她,赵鹏程自己却没有做好起码的心理准备。
母亲抽完一袋旱烟,拿眼神看看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将铜烟斗在天井的条石上磕磕,说:“婚姻大事,事关你自己一辈子,你要自己拿定主意。我做娘的也不好怎么说。”
赵鹏程知道,母亲在父亲面前从来不敢说二话,但她今天却在明显的支持着自己。
吉顺嫂子怕自己的表妹难堪,因为在她看来,天下哪一个男人在能够得到女人的芳心的时刻不是欣喜若狂?在她看来,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赵鹏程,就是十个手指捡田螺,十拿九稳的事儿。
然而,急火遇到赵鹏程这么一个慢郎中,吉顺嫂子的心里愣了。
她一再用手指向赵鹏程示意,让赵鹏程过去拉起慧琳的手。
可是,赵鹏程却偏偏像什么都看不见。
冬日里的阳光斜斜的照射在堂屋的地面上,母亲的一斗旱烟已经抽完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看见赵鹏程还没有表态,慧琳姑娘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走到母亲面前,拿桌上的旱烟给母亲装上,用一个优雅的动作划一根火柴帮母亲把烟点上了,说:
“婶,要怪就怪我。都是慧琳太性急了,没给赵鹏程弟弟一个心理上准备的时间。”
母亲抽着了旱烟,徐徐吐出一口烟,说:“慧琳,你是个好女孩,好姐姐。弟弟他还太年轻,也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大的大事。你大人放个大量,不要计较他。结不结婚,你让他考虑考虑。听他给信给你好吗?”
到了夜里,堂叔大钟叔叔家比赵鸿志小一岁又早一年就出去了读高中的堂弟赵鹏远来到了赵鹏程的家里。
他在赵鹏程父亲拿给他的凳子坐火塘边坐下,对火光里照亮着脸庞的赵鹏程说:
“哥,我还生怕你头脑一发热真的就要结婚了呢。听我爸一说,我都好替你着急!哥,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到蓝天中去展翅翱翔的梦的。”
看见赵鹏程陷入了深深的思想斗争之中,好久好久,赵鹏远又凝视着赵鹏程那紧锁的眉头,说:
“现在的高中课本里有《工业基础知识》一门课,这说明国家很快就要从一个农业国转向工业化时代了。我们的国家,还有我们这一代人马上就可以实现飞上蓝天的梦想了呀!”
早在一年前就出去,比赵鹏程多读了一年高中的赵鹏远满脸的向往。他坐在火塘边,对着正在烤火犹豫的赵鹏程,几乎是苦口婆心的劝说:
“如果你现在就结婚,等于你这一辈子就完全固定定型和难以改变了。即使国家以后有了工业化时代,你也可能因为缺少知识而边缘化了。”
赵鹏远停一停,用赵鹏程完全没有想到的现实说:
“再说我吧,学校开始办高中那会去读书,我就是做梦也梦不到我可以在读完一年高中就去县师训班读书。国家现在教书缺人,半年后我就可以出来当老师了呀。”
说着,堂弟赵鹏远果真拿出那么一本取名叫做《工业基础知识》的课本来给赵鹏程看。
堂弟的一番话语,真真的令人振聋发聩。赵鹏程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真的看得很细致也很认真。
别只说它是那么一个小小粗糙的课本,它在赵鹏程的面前铺展开来的,却是一个让他感觉和触摸得到的崭新崭新的新天地。
终于,赵鹏程在心里决定了:第二天他要去一趟毛知春老师的家里,问一问老师和师母,自己究竟是该读书呢还是该娶老婆。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虽然是名义上已经初中毕业的赵鹏程,却觉得自己的知识与见解都不够,他需要一个比自己站得高也看得远的指路人。
然而,一直坐在火塘边久久没有说话的父亲说话了:
“往朝往代的人读书有用。明清以前时代,读书读好了的人,可以考秀才考顶子(指参加科举考试),还能够做官。比如说,张之洞,林则徐,他们都是靠读书考试,成为了国家的栋梁。”
父亲的话让赵鹏远还有赵鹏程的脸上都亮起来希望的光,可是,父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脸上的希望之光黯淡了下来:
“现在读书没得用了。你看看那些读了大学出来的老师和干部,打倒的打倒,下放的下放。我们邻村有个人读了大学,听说还是在国家重要的军事部门。可他的老婆孩子被下放回家了,他就是再有本事,也管不了老婆管不了孩子。”
父亲的脸上,然后透露出十足的惋惜,拉长了声调说:
“他的老婆孩子是从来没有做过事的,手又不能提,肩也不能挑。下放回到农村里来,多遭罪。”
父亲还给赵鹏程和赵鹏远说了这么一件事:
有一次那个生产队里分红薯,那个队平时红薯都是集体出工分挑回村上分的。
可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出的馊主意,地在五六里之外的山里,红薯就分在山中地上。
那家下放回家的人,母亲加女儿,还有她的两个小弟弟,搬了三四天,脚都走红肿了,肩膀也磨出了血,活脱脱像以前的败兵粮子,才把分给他们家的那两百斤红薯给弄回了家。
父亲说的那家人赵鹏程知道,她家有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女孩,就是那位黄梅郡。
两年来早了一届的赵鹏程回乡务了农,而晚了一届的黄梅郡却因为政策因素一直不能毕业而留在学校继续读书。
虽然说现在的黄梅郡已经长成一个窈窕高挑的女孩,一张青春朝气的脸,头上用红头绳系着一蓬长长的像马尾一样不断甩动的青丝。
但是,刚刚下放回农村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一直没有劳动经历的女孩,完全是肩不能挑,手也不能提。
不过现在黄梅郡你的歌唱得比以前赵鹏程在学校的时候还要好。
赵鹏程还能够记忆得起那个毕业典礼黄梅郡在小学的大礼堂以及以后她在大队开会时唱歌时那美丽俊俏的脸庞和她那嫩脆甜美而又略带沙哑的歌声。
虽然黄梅郡的唱歌功夫赵鹏程十分欣赏,但黄梅郡的劳动做事赵鹏程却瞧不上。
因为有一次赵鹏程同他们村几个男孩经过黄梅郡她们村去大队小学那里玩,正遇到黄梅郡从村南边往家里挑水。
也许黄梅郡迎面看见他们这么多男孩面向她走过去,而且其中还有着赵鹏程,她便发了慌。
赵鹏程看见黄梅郡们憋得满脸通红,像老鹰张开翅膀那样两只手平把在两端扁担上,紧张得要命的低了头往前跑。
桶里的水噼里啪啦往外簸,几乎全都泼洒在路上了。
那时候赵鹏程曾在心里嘲笑黄梅郡是资产阶级大小姐,如今听父亲这么一说,赵鹏程反倒从心里同情起黄梅郡来。
要自己跟吉顺嫂子的表妹慧琳成亲,是父亲的权威决定,日子就选定在农历正月初八,据说有开年大发的意思。
赵鹏程的年龄不到,不过吉顺嫂子说,有那证没那证没关系,反正是有鸡天也亮,无鸡天也明。目下两个人先同了床,等到了年龄再去补办一个就是了。
慧琳已铁定了心要跟赵鹏程在一起,一直跟赵鹏程住在一个房间里。
开始赵鹏程犟着要搬出去住的,可是父亲避开慧琳给赵鹏程的两个耳光打的他头冒金星,天旋地转。
他就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赵鹏程是个见了女孩就要脸热心跳得要命的人,如果让他单独跟某个女孩呆在一起,他会颤抖得全身哆嗦,会赶紧找个理由逃开,如今他逃都没地方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