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也是,从魂识反馈来看,那蛮族王子察纳罕的反应比自己计划中还要快,显然是迟玄镇在里面插了一脚。
端木英才刚回到住处,就发现屋内有人。好在他另有地方换身衣服,他便放慢了脚步,狐疑地打量四周,却听里面人道:“阿英,是我。”
是察纳罕,可察纳罕现在怎会来此!
端木英进入房间,就见察纳罕正坐在那儿,一只手把玩着桌上茶壶,听到他进来,察纳罕也没有看向他,而是问道:“阿英,你去了哪里?”
端木英道:“我去外面随便走了走。”
“哦?”察纳罕在心里冷笑,他在想,端木英从前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面不改色地欺骗自己——不,端木英不是从来就如此吗?身为晋朝皇帝,却口口声声说要帮自己夺回北蛮大权!如今想来,岂不有些滑稽!什么先让北蛮攻击晋朝,什么借助晋朝力量逼迫北蛮,什么推动他坐上北蛮汗位……可他私下却与晋朝往来不断,现在晋朝大军压境,到时候晋朝真会如端木英所说?察纳罕忽然有些难以相信了。
他淡淡道:“不是去了晋朝军帐?”
端木英心头一跳,嘴上却道:“绝不可能。”
察纳罕道:“是绝不可能去晋朝军帐,还是绝不可能被人发现?”
端木英向前几步,顷刻间便到了察纳罕跟前,一手握住察纳罕的手,一手抚上他的侧脸,神情真挚,充满柔情蜜意:“察纳罕,我真的只是出去随便走了走,而且我们的计划施行得很顺利,我就算要去军营,又何必瞒你?”
察纳罕道:“因为瞒着我。”他紧紧盯住端木英,“才能将我北蛮彻底吞并啊,晋朝的皇帝陛下!”
端木英登时生出几分不悦:“察纳罕,你我不是早就说好了,你叫我阿英,我唤你察纳罕,也许你我分属晋朝和北蛮,但绝不会生出隔阂吗!”
察纳罕道:“那你为何要瞒着我去你们晋朝军帐!”
就算之前还能坦然相告,到了这个地步,端木英是真不好承认自己的确去了军营,他笃定不会被认出来,因此一口咬定地道:“察纳罕,你手下那些人看不惯我,平素对你进谗言还少了吗,你不能相信他们。”
是啊,他不能信任那些幕僚,也是因为端木英时常说幕僚们会做出阻碍他们相爱之事,可是……今次是他亲眼看到端木英从晋朝军帐里出来,虽然那人蒙了面,但他是与端木英最亲密的人,又如何会认不出那就是端木英!
察纳罕想起自己离开晋朝回北蛮,不也是因为端木英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后宫却一个接一个地接入嫔妃吗!
那时候端木英追了过来,告诉他那是为了平衡前朝势力、为了堵住朝中大臣和天下人的口,又与他亲密无间地生活了这么久,可是他怎么就忘了呢,端木英从来都想要回到晋朝去,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要他的后宫!
如今看来,端木英分明就是想要彻底吞并北蛮,成就他一统天下千古一帝的美名!而自己呢,或许只是为了达成这一计划最完美的助力!
“察纳罕。”端木英并不知察纳罕这瞬间竟想了这么许多,只当像从前一样,他按捺住性子哄一哄,这小爱人就依然会臣服在自己身下,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然而当他吻上察纳罕的唇时,察纳罕狠狠推开了他,瞪了他好一会:“端木英,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我!”
其实他已经想要说服自己是看错了人,但这时候他在端木英身上隐隐闻见的味道,分明就是晋朝军帐特有的灯油香味!
端木英也恼了:“察纳罕,你今天到底在闹什么!”
这蛮族王子从小长在晋朝元京,除了容貌,其他方面真与蛮族大相径庭,尤其是性情,时不时便喜欢闹一闹,好像这样才能彰显他的重要性。可今日端木英才在端木平和迟玄镇那里碰了个钉子,心中亦有几分烦闷,便愈加不耐烦起来。
察纳罕闻言更是怒火中烧:“好你个端木英,我要是再信你,我就是傻子!”
端木英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想还是得哄好了,便伸手去拉他。
但察纳罕却毫不犹豫出拳朝他击来。
一个不防备,端木英被他揍中了左脸,又揍中了下巴……
察纳罕还要来第三下,端木英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予以回击。
但察纳罕固然修为不如端木英,蛮族王子的身份却注定了他身边还有随从和护卫。
最后一团混战的结果,是端木英“试图谋夺北蛮”“谋害北蛮王子”的企图被宣扬得尽人皆知,不管哪个蛮族看到他都一脸敌意。
端木英倒是想去找察纳罕修好,却发现察纳罕似乎笃定了他居心不良。那不客气的态度,让端木英更加恼怒:他到底是皇帝,便真把察纳罕放在心上,又何曾像这般大失颜面?
几番下来,当晋朝大军将失地全部夺回,还将战线往北蛮腹地推进了数十里的时候,端木英与察纳罕已是彻底决裂。
达成这般效果,洛连笙十分满意,不过他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见端木英住进了最靠近蛮族的边镇,洛连笙抬臂挡住迟玄镇,目光幽深地看了端木英一会才收回来。
迟玄镇道:“为何不让臣替陛下了结此事?”
洛连笙道:“还不到时候。”
迟玄镇没有再问。
陛下的意图总仿佛有些云山雾罩,因为陛下曾亲口说过他不要皇位,但既然如此,端木英的回归对陛下而言,岂非是件好事?每每这样想着,他就觉得陛下往令他捉摸不透的方向远去了一点,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
洛连笙瞥他一眼,总觉得迟玄镇似乎又有些委屈。
他大可不必理会此事,但瞧迟玄镇这副模样,洛连笙还是道:“你也要相信我一点。”
迟玄镇的眼睛登时亮了:“相信!一定相信!陛下,臣永远都信你!”
说话间恨不得就蹭过来摇尾巴似的,洛连笙失笑地嗯一声,交代他道:“接下来几日,你别跟着我。”
迟玄镇不甘不愿地道:“臣远远跟着不行吗?”
洛连笙道:“不行,离我越远越好。”
迟玄镇道:“……好吧。”
洛连笙想了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为了隔离自己与迟玄镇,给端木英与迟玄镇独处创造机会,他也是操碎了心。
好在他只用顾着这边,另一边那端木英,定会自行创造机会,因为端木英势必不会放弃将迟玄镇拉过去。
不出洛连笙所料,端木英眼下正在琢磨着要如何再去见一见迟玄镇。
他可不信迟玄镇会在自己和端木平之间选择站在乏善可陈的端木平那边!开什么玩笑!与其说迟玄镇站在了端木平一边,端木英倒觉得,不如说迟玄镇野心勃勃,恐是发现了端木平有机可乘,对皇位生出了觊觎之心!不然那样一个怯懦无能的端木平,哪怕现在有了几分改变,还修炼了毒功,但要捕获迟玄镇这样一个人心甘情愿为其所用……端木英怎么想都不可能。
战事仍在延续,北蛮一方的损失渐渐惨重。端木英冷眼瞧着这一切,心里却在想察纳罕什么时候才肯对自己服软。只要他服软,前来道个歉,自己堂堂晋朝皇帝,也是可以对察纳罕那日的冒犯既往不咎的。何况到了那个时候,晋朝大军退不退兵,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然而察纳罕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始终不曾露面,端木英索性暂且放下与察纳罕和好的事,先找迟玄镇再说。
他很快就找到了机会。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