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等不到连城来伺候更衣,子淮便替了她,而连城把时间掐算的极好,正好二爷洗漱完毕,正好她端着饭菜进来,子淮望向连城,而连城面容平静、低眉顺眼的将饭菜摆好,谁也没看。
子淮又望向二爷,同样,二爷从镜前起身,目不斜视的走到饭桌前优雅落座,安静的启筷。
连城摆好了饭菜,并不像平日那般径直坐下吃,或是站一旁布菜,而是将托盘放在一边,轻声进了内室收拾床铺。子淮刚准备给二爷布菜,二爷淡淡道:“不用了。”
子淮怔了一下,便将筷子放下,站到一旁,看了看内室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走进去。
“林姑娘。”子淮轻声道。
连城并不回头,继续俯身收拾床铺,“什么事?”
“你在生二爷的气?”
连城手一顿,轻笑了下,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吗?”
连城铺平床单,道:“当然,他没做错什么。”
“你今天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连城抱起床单和二爷换下的衣服,看了一眼子淮,道:“云府上上下下只有你我两个佣人,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既然伺候二爷多年,想必二爷用你更顺手,所以,但凡近身之类的事情还是你来吧,烧水做饭劈柴打理花草浣洗衣服之类的我来。”说完,她错过子淮径直走出屋子,坐在院中洗衣服。
当初在现代,虽然家境殷实,但爸爸、爷爷奶奶并不骄纵她,七岁学刷碗,十岁学洗衣,十二岁学做饭,她并不觉得有多委屈,反之每当看到碗筷、衣服在自己的手中变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再累也觉得开心,尤其是看到爷爷品尝自己做得饭菜时朝她伸出大拇指连连赞赏,她就觉得很幸福。
后来,到了古宁国,出身高贵,什么事都不用她动手,生活反倒少了许多乐趣,而如今在云府,虽然被当成下人,呼来换去,其实说句心底的话,连城反而觉得比在深宫过的还要有滋有味,让她觉得更贴近生活。
她多少次幻想过,找一个世外桃源,和心爱的人一起幸福的住下,她每天为他洗衣做饭,端茶洗脚,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儿育女,生活虽然清贫,但是两个人即使安静的坐着,也觉得幸福。
可是……这个人,会是凉玉吗?
连城不知不觉停了动作,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凉玉,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很想我?有没有……对别的女人,有那么一丝丝心动?
连城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继续洗衣服。
连城果然说到做到了,除了每天过来上饭菜、铺床叠被、浣洗衣物之外,主院里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身影,而原本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屋中的二爷,对书法、下棋突然没了兴趣,宁可一整天都在院子里散步、或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云府又变得冷清了。
子淮曾建议二爷要不要再买些下人进来,二爷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走回屋子,只说了一句:“没必要,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吗?子淮不知好在哪里,明明两人都没了笑意和精神。
不过,府中的饭菜的确精美了不少,单是味道闻着就十分的诱人,卖相也十分有趣,可见厨子是下了功夫的。每天的清粥都不带重样的,或甜、或咸、或酸、或辣都给人惊喜,虽然二爷什么也没说,但每次用餐的时候,冰冷的轮廓都会稍稍柔和,子淮没少见过二爷这种微妙的神情,每当与连城对视的时候、或是连城和他一些不打紧的争执、说笑时,他都会有这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神情。
子淮轻叹了口气,这两个人···感情为什么那么复杂,若是喜欢就在一起好了,何必那么麻烦纠结。
子淮决定帮帮二爷。
去了后厨,寂静空旷的院中,连城正在劈柴,白皙纤细的手握着柴刀用力的劈柴,虽然笨拙,但也不乏英气,没多久就劈了一大堆柴,子淮在背后看了半天,也没见她偷懒抱怨,倒是少见这种女子,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干惯粗活的民女,可若是大家闺秀,又怎会忍受这种辱没和粗活?
连城估摸了时间,起身洗了洗手要去看看炉子上的汤羹,转身看到子淮,微微一讶,复又笑道:“来了怎么不说话?有什么吩咐吗?”
子淮道:“林姑娘,我想和你谈谈。”
连城点头,“你说,我听着。”
子淮反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犹豫了一会儿,踌躇问道:“林姑娘,你觉得二爷这个人怎么样?”
连城怔了一下,笑了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错过身走到锅前揭开盖子看了看红豆有没有煮烂。
子淮跟上她,追问道:“你说嘛,我不会回去告诉二爷的。”
连城低眉用汤勺搅拌了拌粥,淡笑了笑,“这让我怎么说呢?二爷他……人还不错。”
“仅此?”
连城嗔他一眼,“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子淮有些着急,脱口道:“比如……你喜欢不喜欢二爷?”
心中忽然一震,那种感觉……仿佛就像是被揭穿了心事一般,但并不开心,反而有些不悦和反感。所以连城只是低着头搅拌汤羹,一言不发。
子淮继续追问,连城耐不住他的啰嗦,索性盖了锅盖,直视子淮,一字一句道:“子淮,我不喜欢他。”
子淮护主心切,听了连城如此直言,心中有些愤激,“二爷哪点对你不好了?你这个女人心怎么比石头还要硬?”
连城背过身,沉默片刻,淡淡道:“二爷再好,也匪我所思,要怪就只能怪我先遇到的,不是他。”
子淮惊讶的看她,思索了片刻,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连城点头。
“他喜欢你吗?”
连城再次点头。
“那他为什么不娶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扎在连城的心口,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她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他身份特殊,有不得已的苦衷。”
子淮冷哼一声,道:“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都是借口,若是二爷喜欢一个女人,哪怕是与天地为敌也要和她在一起。”
连城冷笑,“大话谁不会说。”
子淮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道:“林姑娘,我和你打个赌,你迟早会是二爷的女人,二爷想要的东西,没有他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