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说,后周太祖郭威登基时,曾遍寻传国玉玺而不见,便刻了“皇帝神宝”等两方印玺聊作安慰。
这两方印玺一直到北宋都是皇权的象征。不过,没有传国玉玺的宋朝皇帝总觉得这个皇位坐的不安稳,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人持着玉玺说我才是正统。毕竟玉玺上面可是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是“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
做皇帝的不能没有玉玺,所以皇室一直没有放弃,一直派了人多加寻找。
如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将这块能一统天下的国玺白白地送给了崔启言。可喜的是,崔启言并没有自专,而将国玺送到了寇相的府中,由寇相呈给了皇帝陛下。
真宗皇帝摸着这块方方正正,代表着天下气运的国玺,只觉得如同踏上云端,快要骑鹤飞行。
刚刚封禅过泰山这才几年?居然就有了这么一份天赐的大礼?这怎么不叫人高兴?怎么不叫人欢喜?
真宗皇帝一时得意上了形,几乎又要再去封禅一次。幸好寇准刚刚献了国玺,有了说话的底气,直接就劝皇帝打消这个念头:万一上天认为你得了国玺得意忘形怎么办?再把国玺收走怎么办?
真宗皇帝一听在理儿,立刻宣布大赦天下。至于崔启言向他要求索要几个禁军名额,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随手甩给他了。
当安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颇有一些哭笑不得。不就是一个国玺一块石头,有什么可值得大赦天下的?难道要让那些坏人再出来祸害好人。然后再被抓一次吗?
由此可见,这个皇帝极端糊涂!
当然了,如果他不糊涂,也不会在刚刚签下檀渊之盟之后没多久。就涎着脸去封禅泰山。
不过一想想,宋朝的皇帝世世代代都是非常奇葩的,如果不奇葩的话,宋钦宗也不会相信一个神棍道士郭京有‘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移斗换星,驾云喷雾’无所不为的本领。将整个东京城门户大开,让那些符合了六甲法生辰八字的百姓和道士组成了不伦不类的军队,将两个皇帝白白拱手送给了金人。
安木觉得,既然生活在宋朝了,那么就只能习以为常。
所以,当张致和同她讲这些天来,朝中百官的反应之时,她听得津津有味,如同在看狗血宫廷连续剧。
“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是在嘲笑呢?”张致和同安木说了几句话后。见到她以手支肘,双目含笑,满脸讥讽之色,忍不住说道。
“有吗?”安木抚了抚脸,笑嘻嘻的,“学生还以为隐藏的很好呢。没想到老师就是厉害,一眼看出来了。”
张致和便瞪了她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国玺即被皇室所得,你怎么还不高兴?”言下之意,明明是你自己扔出去的,你在这里就跟瞧笑话似的做什么?欺负那些官员们?看他们笑话?
安木依旧笑嘻嘻的,“我哪里有不高兴,我就是觉得满朝文武简直就是高兴得过了头。什么天降祥瑞,什么神人恩授,什么既天受恩之类的。这些说法有着什么意思?皇帝江山坐得稳不稳,和一块石头有什么关系?若是以石头来论正统的话,咱们家还拥有这块石头好些年头呢,岂不是咱家也是皇族?”
张致和的思想到底和安木不同步,闻言便劝道:“这东西。一代一代便是皇权的象征,历来只有皇帝能够拥有。现在国玺回到皇帝手中,只能说是天赐恩惠,百官们高兴一下,也是情有所原的。”
“那也不能高兴到大赦天下的地步吧?那些犯了罪的人,他们就该在牢里受苦,凭什么要把普通老百姓才可以享受的恩赐给他们?难道要让他们出来再杀几个人,再害几个人,然后再重新抓回去?再说了,那些刚刚抓到的绑架小娘子们的人,又要放出去,那些小娘子们岂不是再也没机会解救回来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岂可如此胡言乱语?那些被劫持的小娘子们,开封府和密谍司这段一直在加紧寻找。纵是大赦天下,这些人想必也不在赦免之内。”张致和微微动怒,眉头紧蹙。
安木叹了口气,自己和张致和之间还是有代沟。自己是从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而来,而张致和则是从一个有皇权的地方而来。在安木眼中,国玺就是一个文物。在张致和眼中,国玺是皇帝的象征。
张致和无论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宠着安木,哪怕安木说要杀人,他也愿意帮着清理威胁,可是一旦涉及到皇权君臣,他就是坚定的站在卫道士的立场上,丝毫不留情。
甚至,对安木思想里所拥有的那么一丝蔑视皇帝的想法,还会加以驳斥。
也许,晏滟和他才可以说到一起吧?
“老师,你准备几时去晏家提亲?”安木不想再和他争论,不管怎么争议,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转换了话题。
一提到宴家,张致和立刻扭怩了起来,不自在的转过了头。
“若是要提亲,最好尽快,莫要惹得晏夫人生气。毕竟老师耽误晏滟不少时光呢……”安木笑吟吟的劝他。
张致和便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又说了几句话,安木便回了自己的小院。院子里,何妈妈面色肃穆的立在暖阁中。
“何妈妈请坐!”安木请何妈妈坐下。可是何妈妈是在宫里做惯了的,哪里肯,只是一个劲的推辞。安木见她不愿坐下,便也不再劝,和她说起家常话来。
“何妈妈在我这里,只管教导我礼仪上面的。还有平时的待人处事。其他的倒不需要妈妈再费心……”
何妈妈愿意教导安木的礼仪,便是冲着安木愿意替她养老这一条来的。听到安木不要她管其他的东西,大松了口气。在宫中过惯了那种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的日子。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太太平平的一生,将来死时。也不会死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
“一切全凭女郎做主!”何妈浅笑晏晏,笑不露齿,如行云流水般的行了一个福礼。
安木的眼睛都直了。只觉得不够看,自己那些自认为很标准的礼仪,和她一比简直就是太不标准了。何妈妈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仪态万千,婀娜多姿。走路之时盈盈细步。袅袅婷婷,摇曳生姿。坐下之时,静如处子,温存婉约。
教导起她来,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身为大家闺秀,要行不回头,笑不露齿。走路要安安闲闲地走,头不许左右乱看,摇钗要微微晃动。步履要轻盈。走路时身上的玉佩不可珊珊作响,回身举步,要如柳摇花笑。纵是遇到了什么着急之事,也要从从容容的,不带丝毫的急躁……”
安木认认真真的听着,丝毫不敢放松。
何妈妈在张府呆了半个月。安木的礼仪和为人处事方面,有了极大的改善。
这半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皇帝大赦天下,开封府里除了死办囚,全部被赦免,其中就包括刚刚抓来的那些劫匪,开封府傻了眼。可是皇帝正在兴头,又不敢过于违了他的心思,便只得下令将人犯放出。刚刚放出第一天晚上,所有人犯全部被杀死。劫持一案。线索全部中断,就此成了悬案。那些被劫持走的小娘子,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们,死活不知。
张致和终于在京中寻了官媒,前去晏府提亲。提亲之时。礼节极尽奢华,光是抬的礼盒便要晃花众人的眼睛。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全跟不要钱似的往上堆。这还仅仅只是前去提亲,众人真不敢想若是过聘礼时,不知张府要奢华成什么样子。
晏老夫人看到张致和如此看重晏滟,知道他是替自己以前的行为道歉,自然不免又多喜欢上他一层。在家里也是刻意教导晏滟,嫁到了张府后,切不可怠慢张致和。
时光流转,光阴易过。转眼间过了年,齐雅英在春天里出嫁。
安木和晏滟一起前去添妆。
齐雅英便取笑她们,也不知道你们以后要怎么称呼?
安木促狭的看着晏滟,“自然以后就要以师母和大姐相称喽。”
晏滟脸色红红的,满屋子追着安木要打,安木在前面一边跑一边羞她,说她以大欺小,都做了长辈还要欺负她这个小辈。回家定要告诉祖母,让祖母教训她。
只笑得齐雅英直不起来腰。
转眼间,夏天已到,张致和与晏滟即将成亲。安木身为男方家的人,在晏滟成亲前便没有办法再去她家,只得每日无聊的呆在家里。
张致和亲兄长,如今在广西为官,因路途过远,不能回到京城中祝贺,提前半年便已送了礼物过来。礼物直在路上走了有小半年,快到夏天时才送到京城。
张致和的这场婚姻,一直受到了京城中人的注意。从过聘礼,到过嫁妆。从一开始的羡慕到最后的嫉妒,谁不说晏滟嫁的好?就光看张府送来的各色聘礼,便知他对新娘子的看重。
成亲之日,宾客如云,贺者如云。晏滟满脸幸福,被张致和用一根红绸引着拜见了张家的列祖列宗。
安木巧笑倩兮的站在人群中,看着一对壁人。
无意中,感觉到有一缕探究的目光。回过头去,只见一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往这里看来。
安木柳眉微挑,不悦的回瞪过去。
崔启言微微一笑,扭过头去。看似在看着拜堂的两人,只是目光眼角,有意无意的追着一抹身影。
一阵微风,院中花瓣轻盈,美人如玉,晶莹如雪。长眉若柳,身如玉树。
人群全部消失,天地间,只剩下满院花瓣,细细碎碎……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