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下山去准备马车。
趁着这世间,君悦来开始给自己与儿子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从鹧鸪山去京城走官道大约需要四天。路上虽有驿站也会经过一些小镇,但是怕儿子路上会饿,君悦来托罗成做了几样君霁善爱吃的糕点。
罗成手上揉着面,略带不舍地说:“今日便要走?师父们同意了?”
“嗯,已经跟师父们报备过了。”
“可是今儿才初一。”罗成叹道,“这么多人都回来了,偏偏你要走……”
罗成与门内其他弟子不同,他是未来的门主,别的弟子都下山历练了,他只能留在山上,平日里走最远的地方就是山下的小镇。
听到比自己还高大的师弟突然化身怨妇,君悦来嗤笑道:“又不是不回来了,还有你这语气也太不吉利了啊。”
“哎……”
“好了,大过年的。这块模子的糕多做几个,善儿就喜欢这个小兔子的。”
任劳任怨的罗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手上的动作一停,转头提醒道:“对了,上了京你就在大师兄府上别乱跑了。可别让那个端王府里几个不要脸的遇上啊。”这个三师兄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换个好听点的说法就是单纯。
君悦来听到罗成的形容词,嘴角一抽。
你们这群自诩高手的人昨天晚上哪里去了!那个不要脸的昨天在我房里睡了一晚上啊!
山下小镇的鬼宅。
“阿嚏阿嚏……”
“哥,你还好吧?”
叶江城用帕子擦擦鼻子,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心想,这没来由地突然打起了喷嚏,莫非是昨夜冻着了?
叶义远接着汇报刚刚从镇上打听来的消息:“瘸子家的侍卫在镇上找马车呢。”见哥哥没有反应,接着说道:“那我们还是照计划来?”
京城是要去的,就像叶江城说的,他要弄清叶杳之这么不余遗力地扯他后腿是为了什么。可是这弄清的前提是,他要保证君悦来的安全。
所以,带君悦来父子一起上京就变成了一个必然。可是如何能把父子两个大活人带走?
本来计划是半夜上山抢了人就走。可是现在,这个侍卫出现了,来找马车。马车上会有谁,不言而喻。
叶江城忍不住笑了。
“那马车找得如何?”
叶江城问得含含糊糊,叶义远一听立马就懂了,笑道:“侍卫很快便会找到一辆舒适的马车。”
挥别了门派众人,君悦来带着好不容易从掌门手里“抢回”的儿子,跟着侍卫下山,然后在山脚看到了那辆黑褐色的马车。
这马车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除了比其他马车大了一号之外。等君悦来掀开帷帐要上车时,被里面的内饰差点闪瞎眼。
马车分为内外两室,外室供侍从,内室供主子,用一张波斯风格的毯子隔开。车底铺着一整张毛皮,车顶雕着各色寓意吉祥的花鸟鱼虫,两侧挂着防风用的毛毡。外室放着几个连着车底防震的楠木架子,装饰称得上是简朴大方,再一掀开毯子瞧内室,里面是一整张特制的软榻,可供两人并躺下,榻上被子软枕一应俱全,还有各种小机关匣子不一一阐述。整个车,概括出来就是,抗震,保暖,舒适,完美地展现了我国劳动人民的勤劳与智慧。整个车内熏着淡淡的香,熏得君悦来满脑子只有四个字“香车宝马”。
侍卫见君悦来一脸惊呆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自豪。
“……这位大哥,请问你是不是把我师兄的车给搬来了?”君悦来有些不确定地问。
“咳咳,刚巧有一户富商愿意出借这辆车。”其实是强买来的,他也没想到这么个小镇上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车。
商人的地位虽然已经提高不少,但是大多数还不管明目张胆地用太豪华的东西。他们的东西往往就是外表朴素,内里豪华。
可是为什么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从看到马车起,右眼就一直跳啊。
君悦来警觉地左瞧右看,可是周围并没有他想的那个人。
呸呸呸,自己吓唬自己。
君悦来捂着直抽的眼皮,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出发吧。”
依照计划,他们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另外一个镇,在那边休息一晚。
“好嘞~您坐稳了,路有些颠簸。”
“驾——”
两马并进,马车缓缓而行,车轱辘在地上压出深深的车辙印。
就在马车渐行渐远之时,有两个人骑着马从茂密的山林中走下,停在马车刚刚的位置。
“哥,前面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跟上?”
“嗯。”叶江城点点头,拽了拽缰绳。只不过是一日没见,刚刚只是远远看,他就有些挪不开眼。想起君悦来刚刚那副吃惊的样子,叶江城不由得微笑起来,夸奖道:“马车弄得不错。”
叶义远诚惶诚恐地接下哥哥的夸赞,心下是掩不住的惊讶。他知道哥哥喜欢的那个是个男人,本以为是个美人,就像那些个小倌,身较体软易推倒类的。长得最多算的上是清秀,年纪不小,还带着个儿子,这离他想象实在是有些远。
想起哥哥刚刚一脸痴迷的样子,叶义远真的很想大呼受不了。好吧,也许这个男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坐马车真的不舒服,即使是豪华抗震马车,依然掩盖不了马车的缺陷,颠簸摇晃。每每到这个时候,君悦来就万般想念现代的机动车。初次坐上马车的时候,君悦来还很丢人的晕过车。同为穿越人士的叶杳之感同身受地安慰他以后会好的。
后来年纪渐长,坐得次数多了,君悦来也总结出了经验。
上车就睡,不行就吃药睡过去。
吞下叶杳之给他做的安神的药丸,搂着好奇宝宝君霁善,君悦来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时,天已经全黑,而且他还躺在一张床上。
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完全没有察觉到床边多出一个人有什么不对。那人让抬手便抬手,让伸脚便伸脚。他在那人的帮助下,套好了外衣,穿好了鞋袜。
“想吃点什么?”
“……”脑子依然无法思考,继续发着愣。
那人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随即站起身出了门。
“碰——”游荡在外的魂魄突然就被这关门声吓到,重新回到身体里。
“……”终于想起刚刚那人是谁,君悦来脸一阵青一阵红,捧着脑袋低声骂道:“靠。”
边骂边从床边跳下来,警戒地打量着房间。非常简单的装饰,一张床,一张桌子,普通客栈里的陈设。
心里松了口气。
这里是哪里?那个侍卫小哥呢?
卧槽,那男人阴魂不散是闹哪样?怎么追来的?
不行,我要冷静,管他要做什么我都要冷静,要不动声色。
无视他无视他……
叶江城端着食物进屋时,看到君悦来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团团转,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心里一股冲动,我的君君怎么这么可爱!直想扑上去在他白皙的脖子上亲两口。面上依然八风不动,如常地说一句:“来吃饭。”
嗟来之食!
“哼。”君悦来嗤之以鼻,急退到离叶江城最远的地方,紧紧贴着墙角。
“阳春面也不吃?”叶江城笑着揭开碗上的盖子,褐红色的酱汤底,细又白的面条,简简单单,只在上面撒了点葱花。他用筷子挑了挑面,面条如水中的鱼,翻了个身,烛光下的油光闲的更为诱人。
呵呵,你以为区区一碗面便可以诱拐我?怎么好像有点香啊!
被葱香味引得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他唾弃叶江城的卑鄙手段,可是眼睛控制不住地直盯着碗看。
叶江城听他都饿得肚子里直打鼓,还是执拗地不肯过来,心里有点失望,逗弄的心思也没了。叹了口气,将筷子往碗上一搁,起身离开。
“等一下。”
叶江城脚下一顿,也不转身,一个鼻音:“嗯?”
“善儿呢?”
“你担心他?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叶江城心一沉,背着光的脸阴了大半。
我就是问一下儿子在哪里而已!你这种受伤的背影是怎么样!我才是那个被绑架的那个好嘛?
莫名其妙的负罪感爬上了君悦来的心,他被那背影与语调梗得说不出话。既觉得自己没错,又觉得无意间伤害到他了。
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一声叹息才打破屋内的沉寂。那声叹息像是从心底下发出的,深深的无奈,撼动了另一个人的心。
君悦来见叶江城背影动了动,一时嘴快:“别走。”说完他就后悔了。
哦,草,我不是要说这个啊!!!!!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慌乱之中,口不择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哎……”
大爷求你别叹气了,你一叹气我心都跟着抽啊。
叶江城最后还是走了,留下君悦来一人在屋内。
他坐到桌边,用筷子挑挑还冒着热气的面条,边吃边思考着。
等一下,好像他刚刚思路又被那个人带着跑了?说好的冷静呢?说好的视若无睹呢?为什么一看到那人就都乱套了?
“不对!侍卫小哥呢?”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个遗忘已久的人。
事情回到半个时辰前,当马车停到这座客栈的后院时,叶义远就悄无声息地将那名侍卫小哥弄晕捆好扔给赶来的手下。然后叶江城大摇大摆地抱着睡过去的君悦来进客栈,开房。
叶义远见叶江城满脸笑意地下了楼,抱着君霁善问道:“哥,嫂子吃东西了?”
此时的叶江城哪里还有刚刚在屋里的颓废悲伤,笑着点点头。
太好骗了,他的君君一如既往的心软,只要自己稍微示一下弱。不过是一句小小的质疑,不痛不痒。只要君君还活着,他便有的是时间让他重新接受自己。想当初君悦来会喜欢上除了脸还能看的小二黑,就是因为一个“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