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三儿是被虐杀的,双手被强行扭成几段形状,大理寺的仵作没有找到致命伤,看狗三儿的表情,倒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柴房的墙壁上,用血写着:为奴欺主,死不足惜。
张老头在王晞的耳边说了许多,大抵的意思是,在狗三儿的房里找到了许多银钱,还有小巧儿前不久弄丢的程夫人送的名贵珠子,义母怎么也不找不见的手镯,还有张老头的视若珍宝的一根金针?????
大唐的家奴是没有工钱领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家主的财产,他们被买来为家主劳作,而家主只需要供给不至于饿死的饭食就够了,一直以来,王晞从没过问过这种事,府中的银钱一般都是张老头在分配,其实除了卖茶挣的那点钱也没有多少可以分配的。
狗三儿的钱大抵便是前几日王晞封侯宴时克扣下的。
一个家奴而已,若不是此时事涉那位神秘的鬼谷教主,实在敏感,大理寺根本不会接管,连许嗣道等人也是在为对方能够光天化日在侯府杀人后来去自如而愤怒。
即便是同为家奴的兰姑等人也没有为狗三儿哀伤的。
王晞的心在颤抖,这是一条人命啊!他不过是偷了点东西罢了,了不起打一顿,狠狠的惩戒他一番。王晞能想到最狠毒的惩戒办法,也就是打断他的手。
可是,狗三儿确被活活的虐杀了!
王晞红着眼睛对张石道:“去万年县找万年县尉,告诉他我要见欧阳胤!记住,一定要见到万年县尉本人!”
不理会戴胄焦虑的眼神,王晞命令府上所有人,包括老程派来的家将,全副武装,弓弩上弦。
外候官的效率很快,刚到黄昏,欧阳胤便匆匆赶来。
欧阳胤一身寻常便服,有些轻笑的看了看全副武装的张寿等人。
王晞在前院里摆了一张太师椅,自己抱着一把上好弦的弩,弓坐在那里,张寿等人佩刀持弩,分立左右。
“欧阳胤,我府上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现在我只问你,此事你外候官,到底会不会插手?!”王晞盯着欧阳胤道。
欧阳胤道:“君候,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晞怒哼一声,起身将欧阳胤引到狗三儿身死的柴房,狗三儿的尸体已经被大理寺带走,只有墙上的血字还在。
欧阳胤却全当做没看到,一脸凝重的看着王晞道:“君候是如何得知万年县尉是我外候官之人的?”
王晞嗤笑一声:“当日万年县尉在我府前带走城南盗匪胡友亮,后来胡友亮被钉死在我府门前,他告诉我说,当日从我府门前离去后胡友亮半路就被你外候官的人带走了。
据某所知,内外候官作为天子爪牙,虽然在朝中已是公开的秘密,但公开的秘密也是秘密!内外候官应该与朝中六部并无文书接洽,否则当日你在泾阳县带走我朋友和家眷也不会假借刑部名义了!
万年县尉不过一个从九品的绿豆小官,他怎么会认识你外候官的人,即便你们有什么凭证,他又如何敢信?又怎么敢在半路上就将官府苦追不已的大盗轻易交给你们?他就不怕万年县令责问吗?要知道,剿匪缉盗,尤其是胡友亮这样的大盗,可是一笔不小的功绩!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位万年县尉本身就是外候官的人!前来带走胡友亮的是他熟识的外候官同僚,甚至可能会是外候官的掌印欧阳胤大人你亲自带走的胡友亮!”
“啪啪啪!”欧阳胤叹服的鼓掌:“陛下常说,不论是某还是高辅诚,都是忠心有余,而才能不足,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君候比某更适合这外候官掌印之位!”
王晞嘚瑟一下后迅速的沉下脸来:“告诉我鬼谷教主的事情,不要说你外候官一无所知,如果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去死了!”
欧阳胤有些犹豫的看着王晞:“鬼谷教与白鹿候你真的没有渊源吗?”
王晞强压怒火道:“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做下这些事对某有何好处?某为什么要这样做?!”
欧阳胤还真就认真的想了想,确定自从鬼谷教主出现后,王晞从之前的处境尴尬,变成了众矢之的,两人应该不是同一势力~
王晞气的直翻白眼,亏自己之前还以为外候官的掌印是个运筹帷幄的人物呢!
欧阳胤将辛文礼的事情娓娓道来,只听得王晞瞠目不已,辛文礼?伍建章?丁延平?
如果王晞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都是演义中的人物,并不存在历史中,如今看来,或许这些名字曾经存在于历史岁月,却因为不入庙堂而无法名流史册,而后被创作演义的人用来杜撰那些激昂的剧情了。
王晞心思百转:“既然知道对方的来历,外候官打算如何做?”
欧阳胤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道:“辛文礼几次出手,不论是夜袭宫廷,还是虐杀儒生,最后都将尸体送到了君候府上,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曾与君候交恶。
因此,老祖宗计划以君候你为饵,诱辛文礼现身,届时,内外候官配合宿国公的左武卫一齐出手,一举剿灭鬼谷教!”
王晞愤怒道:“老祖宗是谁?以我为饵,置我于何地?你们有问过我吗?”
欧阳胤却平淡道:“老祖宗如今乃是我内外候官的总领都护,以君候为饵,不是我们决定的,而是整个局势决定的,辛文礼夜袭宫廷只为了将一具尸体送到君候府上,又杀了曾经得罪过君候的国子监儒生,即便我等知道君候的委屈,可是满朝文武不知道,国子监以及长安县令也都不会轻易放过君候。
外候官已经得报,明日大朝参,国子监的几位大儒会联名上书,长安县令会抬棺哭殿,届时,哪怕有几位国公爷相互,陛下迫于朝中非议,也会令大理寺暂时拘押君候。
我们不知道鬼谷教的目的是什么,但老祖宗确信,辛文礼做了那么多,绝不只是想要对君候你泼脏水而已,请恕某家直言,辛文礼即便是要取君候你的性命,也易如反掌,老祖宗认为鬼谷教在向君候示好的可能更大一些,因此,鬼谷教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君候陷入牢狱,而只要他们敢出手,就是我等动手之时!”
看着王晞铁青的脸色,欧阳胤道:“只要君候能够全力配合,内外候官将会竭力保护君候的安全”
“然后呢?”王晞怒声道:“大理寺拘押我后,又将如何收场?顺了国子监和长安县令的心意,将某烧死在长安闹市吗?”
欧阳胤轻笑道:“内外候官监察天,吾等有的是办法让权倾朝野的大臣顷刻下狱,自然也有方法将一个牢狱之中的勋贵恢复往日荣光。”
两人走出后院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欧阳胤拱手告辞,方走几步,突然停住,一支弩箭就钉在脚下的地板上嗡嗡作响。
不远处许嗣道手持弩,弓怒声道:“爷们儿,又见面了?!还记得你放某出来时某说过的话吗?”
欧阳胤脸色阴沉的看着王晞:“白鹿候?”
王晞却仿若未闻,老神在在的倚靠在太师椅上,慵懒道:“没看到要打架了吗?给人家腾个地方啊!”
张石等人会意的散开,张林、张虎抱着弩,弓挡住欧阳胤前方的大门出口。
许嗣道狂笑一声,扔掉弩,弓,倒提一杆长朔,大步冲了过去!
用过晚餐之后,安顿好义母和小巧儿等家眷,王晞便抱着把弩,弓端坐在前院正中的太师椅上。
许嗣道手持长朔待身后,王晞看看天色稍早,便闲聊道:“怎么样?二郎,那欧阳胤功夫如何?”
许嗣道轻笑道:“只被某划了几道口子,还算过得去,若是其手持兵刃,与某应当在伯仲之间。”
“晞哥儿,”许嗣道环顾了下静悄悄的院子:“你说咱等的那东西,会来吗?”
王晞担忧的望着夜空:“我也不知道,尽人事,听天命。”
子时刚过,院子里的王晞不住打着瞌睡,许嗣道坐在地上倚靠着王晞打盹,一道黑影彷如幽灵般自远处的夜空飘了过来。
晓月如镰,月光并不明亮,黑影惨白的鬼脸却依稀可见。
黑影飘到侯府上空,在王晞的头顶数丈处掠过,好像触动了什么,一声铜铃响,王晞豁然抬头,看到黑影后,手中弩箭瞬间射出,王晞大喝道:“动手!”
霎时间,在府中各处角落、屋檐间射出数枝弩箭,鬼脸黑影在屋顶瓦片上快速腾挪移闪,竟是轻松躲过。
王晞怒哼一声,幽灵也怕弩箭?
既然看出幽灵不过是人假扮的,一切就简单了。
“起!”
几声怒喝,埋伏在几处屋顶阴暗处同样一身黑衣的张石等人拉起几张巨大的渔网,将封锁了黑影几个方向,许嗣道带着其余几人用弩,弓将黑影迫向渔网的方向。
黑影能给挪闪的空间越来越小,期间还被射中了几支弩箭,行动越来越慢,许嗣道攀上屋顶,抢过张林手中的渔网,一个纵跃便将其罩了下来,黑影被从房檐拉下重重的摔在地上,早已等候在周围的众人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