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的心情很不好,就像今晚的夜,黑暗,没有尽头。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找一个看上去不错的场子,然后把自己泡在酒缸。用上好的威士忌给自己的肠胃舒服地洗个澡后,再找个泼辣的女人,挨过这漫漫长夜。
这样的习惯,已经持续了一年多。
这间场子看上去还不错,名字起得也很好,叫《狂欢夜》。最近一年里,白狼才发现,自己原来很怕一个人孤独地呆在黑暗里。所以,当他一看到《狂欢夜》的时候,就知道今夜自己一定不会孤独。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果然没有失望。《狂欢夜》里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男人拿着比自己脸还大的酒杯不停地往嘴里灌酒,女人穿着裸露的衣服在场中不停地摇屁股,好像在对白狼说:
“帅哥,快过来,我已经等不急了。”
白狼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个很矜持的人,面对屁股的召唤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对着女人的屁股喃喃地说道:“不好意思,等我先喝完酒,再过去找你。”
一杯威士忌已倒上。
白狼拿起酒,一仰头,酒已入肚。一股汽油味刺激得白狼恨不得用打火机把自己的嘴点着。然而他并没有停下,尽管他从不认为威士忌好喝,但他还是像抓住自己命一样抓住酒杯,颤抖的手拿着酒瓶又满满倒上一杯。
酒洒得满桌都是。
白狼看着流在桌子上的酒眼睛都直了,张开嘴吐出舌头趴在桌子上狗一样舔起来。舔完后,拿起杯,又一仰头,酒杯空空如也。
不到一会儿工夫,一瓶酒已空。
“再来一瓶!”白狼扔了张一百元的钞票在桌子上。
酒已上。
白狼这次没有把酒倒到杯里,而是拿起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回头去寻找刚才跟他说话的“屁股”。他发现,场中的“屁股”很多,每个长得都差不多。她们都穿得一样的暴露,摇得都一样想让白狼扑上去一把扶住。
白狼拿着酒瓶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这是个看上去质量度很高的“屁股”。她在白狼面前没有丝毫不自然,摇动的频率还和刚才一样高。白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发现她摇得实在是太快了,他越看越眼花,越看越想让她停下来。
然后……
白狼一把上去抓住那个女人的“屁股”,然后用把人熏死的酒气对她说:“你别摇了,摇得我都晕了!”
“啪”!
这是抽嘴巴的声音!
“流氓!”
这是女人骂白狼的声音!
白狼用手捂着脸,对她说道:“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你打我干嘛?”
说完,他又像女人扑过去。女人吓得大叫道:“你要干什么?”
白狼道:“你叫我过来,我还没问你要干什么?”
“谁叫你了?”女人大喊道,看上去很是生气。
白狼指着女人的屁股说:“它!”
就在这时,白狼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白狼光听声音就知道身后的人身高一定在一米八以上,体重约85KG,而且声音混厚,是个经常锻炼的肌肉男。
“大嫂,出什么事了吗?”
白狼并没有回头去看他,事实上这个世界上能令他回头看一眼的男人已经不多,可是,值得看的女人却不少。所以,白狼还是瞧着女人,准备随时来一个饿虎扑食!
“这个人喝多了,非礼我。”女人眼睛望着大汉和他身后的五个人,白皙的手指指着白狼说道。
大汉骂道:“曹你妈的,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女人?”
其实大汉说这句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提醒白狼,而是在让白狼在死之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他的话刚说完,身子已经动了,拳头已到了面前。
白狼到现在为止都没看过大汉一眼,但他的眼睛仿佛从来都没离开过他的身上。只见拳头已快打在他身上的时候,白狼的身体却以极快的速度转了一下身,手里的酒瓶顺势就向大汉的头上砸去。
“嘭”!
白狼惊喜地发现,装满酒的酒瓶居然没有碎。再低头一看,那大汉已趴在地上连动都不动一下,就如同死了一般。
女人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周围的人仿佛认识这倒在地上的大汉,见他被白狼打晕在地,都吓得“哇”地一声惊呼,躲到了场子的边上。
场中只剩下白狼,女人,还有跟着大汉来的那五个人,还趴在地上睡觉的大汉。五个人一看大汉倒地不起,惊呼一声“大哥”,然后一齐向白狼扑来。
白狼连正眼都没瞧他们一眼儿,只听“嘭”!“嘭”!“嘭”!
一阵巨响后,五个人也被白狼打得趴在地上不动了。此时白狼的眼睛才正眼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六个人,连句话都没有说。然后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吓得差点当场晕倒,不,也许她现在晕过去反而是件好事!
白狼见女人已紧张得连动都不会动了,微笑着向她走去。不过,她到底是江湖中被叫“大嫂”的女人,此时虽然被吓得心惊胆寒,便还是硬着头皮向白狼冲来,掏出手机就当作板砖向白狼砸来。
三分钟之后,酒吧里的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会玩的男人。只见刚才凶得跟母老虎似的女人现在双手撑着地在地上爬,白狼则乐呵呵地骑上女人背上,手里拿着酒瓶,酒瓶的嘴塞在女人的嘴里。
只见瓶里的酒像自来水一下“咕咚”“咕咚”地灌进女人的嘴里,然后从女人的眼睛里“啪嗒”“啪嗒”地流出来,不一会儿,女人的脸上的浓妆已被泪水洗得干干净净。
玩了好半天,白狼觉得这么玩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找了一个旮旯的桌子。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一杯酒,又一饮而尽。喝完,他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然后手指在烟盒底下一弹,跳上来一颗。
“啪”!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长长地抽了一口,然后很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抽烟。经过刚才一闹,白狼就像一个瘟神,无论走到哪,周围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坐在角落的他,周围五米之内连只蟑螂都没有。
他很喜欢这种安静,这种像王一样……他若不作声,别人都不准说话的安静!他的眼睛微微地闭着,默默地享受着这种感觉。
“朋友,可以借个火吗?”
这是一个普通男人的声音。他的说话声并不大,听起来仿佛还很柔和,简直就像电影里绝种的好男人一样。
像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酒吧里,本来不应该太引人注意的。可在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突然坐在白狼的对面,说出这句话,这就让所有人差点把眼珠子给瞪掉了。
就刚才白狼露那两手,武功高得跟张三丰似的,像这样的奇葩高手,躲不躲不过来呢,还敢往前凑合?
别说在场的所有人想不通,就连那“大嫂”的老公看到自己手下和女人被欺负成这样,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出来。
这个人……莫非是个疯子?
在这个酒吧里,白狼现在就是王!他可以不去看任何人,但是别人绝对不可以不看他!白狼的确没有看说话的人,眼睛依旧眯缝着。
他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管任何人的事。他随手把自己的zippo打火机扔给坐在桌子对面的人,依旧仰头闭目养神。
只见那人从兜里也拿出一包烟,用手在烟盒底下一弹,“啪”的一下,一根香烟跳了上来。他捡起桌子上的打火机又打着了火,然后点了烟。
其实如果白狼现在能清醒一点,他马上就能发现眼前坐着的人吸烟的方式跟他一样,可惜他太累了,根本没有留意这种小事。
“你长得和我以前的一个兄弟很像。”坐在白狼面前的男人抽了口烟,温柔地说道。他说的这么平静,仿佛没有一点不自然。
可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白狼感觉就像一颗子弹击穿了大脑。
像他一个兄弟?白狼长得可不是大众脸,开什么玩笑,能说白狼长得像他的兄弟的人一定是白狼认识的人。
他突然睁开眼睛,然后他就看见了坐在对面的——王飞!
白狼的脑子“嗡嗡”直响,他不知道“夜王”是怎么找到他的。此时他的心情极其复杂。夜王是他过命的兄弟,也是他这辈子最想见的人。
可是,现在他最怕的就是见到这位“最想见的人”。然而偏偏你最怕见到谁,谁就来到你面前。白狼的思想变得很乱,表情也显得极为激动。
他到底该说什么?找了这么久的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自己要不要和他相认?
他不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白狼回答。
王飞看着他,露出淡淡地微笑,说道:“他以前是个当兵的,叫白狼,不知道你认不认得他?”
白狼?
笑话,白狼怎么可能不认得白狼?
白狼强压自己的激动之情,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更为激动。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用平稳得有些发颤的声音说:
“这个名字很特别,如果我听过,一定会记得。”
王飞笑道:“是呀,这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他以前是个很出色的人,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王飞说完,眼角挑着白狼。白狼心中有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说道:“对不起,我现在有事,先走了。”
白狼的情绪已十分不稳定,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他怕见到王飞,所以他要赶紧走!
白狼一路跌跌撞撞地出了酒吧,他本没有喝醉,脑子还清醒得很,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走起路来就是不稳。他出门就向左拐,当走到与一个黑暗的小胡同交口时,他看见黑暗中有一个男人抽烟。由于太黑,他并没有看清楚是谁,他也不关心到底是谁在抽烟。
可就在他要从胡同口走过时,只听那个男人沉沉地说道:“你走得那么急干什么,难道就那么怕见到我?”
白狼怔住,转头向男人看去,因为他听出了这个男人的声音,是夜王。
此时夜王的声音,和刚刚在酒吧里的王飞大不一样,再也没有王飞那么温柔,而是一年前作为“夜王”的冷酷。
这个声音告诉他:夜王,回来了!
白狼还没等回过神来,王飞的拳头已到了他面前。那拳头明明并不是很快,白狼也能看得清,可却就是无法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一拳已发,第二拳又至。白狼到底是王飞手下最出色的弟子,虽然这一拳和上一拳一样地快狠准,但白狼还是用手护住左脸,硬生生地接了一拳。在他被王飞的拳打得后仰之际,他的左腿顺势踢出。
他的腿虽然极快,可王飞更快。还没等白狼的腿踢到王飞的身上,王飞便一个转身,向白狼踹来。后发先至,王飞踹在白狼的胸口,他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白狼从地上爬起,又冲了上来,又倒下。起来,再冲,再倒。
如此往复!
就像……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王飞的时候。
终于,白狼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没想到,你现在做了杀手。”王飞又点了一根烟,坐在白狼旁边的台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说。
白狼没有说话,他实在说不出什么,也没什么可说的。
王飞转过头,看了看白狼:“一年不见,你堕落了不少。”
白狼忍不住了,大声咆哮道:“那你呢?连个招呼不打就消失了?你知道剩下的兄弟当时是什么状态吗?我们几个像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你,到处都找不到你。最后没办法,我们去军部问,后来好险连军部都被我们炸了,只拿到一份狗屁退役文件。你知道我们后来是怎么过的吗?”
白狼发怒般狂吼道:“完了!夜狼战队从那天开始就完了!大家各奔东西,都走了!”
王飞目光深邃,没有回答白狼的话。他知道,这是他的错。可惜的是,这是个明知是错还必须要犯的错,他没有选择。因为这件事太危险,充满了未知,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能把弟兄们都牵扯进来。
青狼的死,他要一个人扛!
沉思了许久,王飞问道:“要杀周冰的人是谁?”
“不知道!”白狼说道。
“你不想告诉我?”王飞问道。
“不是,跟我接头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至于她背后的人,我不知道。”白狼说。
白狼没有见过郭啸天,就算见了,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为了能得到约翰的信任,他选择做一个优秀的手下。
优秀的手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多嘴!
王飞道:“你在为谁卖命?”
“死神之眼。”白狼道。
这件事没什么可保密的。而且,他一定要告诉王飞,对手是谁。因为这次暗杀失败了,约翰很可能会亲自出手,到那时候,王飞若不知道对手是谁,那就危险了。
死神之眼!
对王飞来说,绝对是个不能轻视的名字。他在兵王榜上排名第三,还在他之上。他虽然从未见过死神之眼,但他的名字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么多年里,他们夜狼战队和他从未有过交集。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们才没有出现过大的伤亡。
如果白狼暗杀周冰不成,死神之眼会不会亲自出手呢?
他是不是那些人里最后的王牌?
王飞还不是很清楚。
“你故意射中周冰的酒杯,就是为了提醒我有人要杀周冰,而且这个人的实力绝不在我之下?”王飞看着白狼问。
白狼的实力,他很清楚。要是想要周冰的命,打中的就不是周冰的酒杯,而是她的的头。
白狼默许,没有说话。但王飞已经知道。
“接下来你要去哪?”王飞问道。
“回去。”白狼道。
“回死神之眼身边?”王飞问。
“否则我还能去哪?”白狼反问。
“或许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就此退役,不用再过打打杀杀的生活。”王飞说道。
白狼苦笑了一声,说道:“你说给我一笔钱?而不是让我留下来?”
王飞不能让他留下来,这点只有他知道。
“退役不好吗?”王飞反问道。
“我明白了。”白狼笑了,笑得很惨,说:“一年前你不辞而别,就是不想让我们再跟着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我知道你是怕我们几个拖累你!”
王飞道:“是的,因为你们不是我,只会拖累我。”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同时刺伤了白狼和王飞。白狼苦笑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这次的任务失败后,死神之眼可能会亲自来。记住,他的名字叫约翰!跟我接头的是个女人,代号白玫瑰。”
白狼说完,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