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放假早,一人领了一沓子的寒假作业,就都放假了。
王家宝和王月灵的期末成绩都有很大的提升,特别是王家宝,数学考了九十分,这是他以前从来没考到过的分数。
两个人对叶孝言讲的一直很满意,家长那边见到成绩单自然更是高兴。于是两家大人一合计,干脆就给叶孝言多给了一个月的工资,也算是年终奖吧。
期末完之后,两家大人也给孩子放了个假,王月灵还要去学钢琴,但是王家宝那边就彻底撒开随便跑了。
叶孝言不用补课也不用上学,空闲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他在家呆了几天,一闲下来更加发现了父亲的不对劲儿。
时间一天天的临近过年,叶建国越来越焦躁。叶鹏给他的最后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可是他还是犹豫不定,他一方面放不下叶孝言,一方面又真的对叶鹏的提议心动。
叶鹏找他干的是长途货车的司机,在各省市之间跑运输,确实是个很挣钱的活计。长途货车一般都是两人一辆车,方便两人换着班休息。
叶建国在现在的公司上班以前,就是跑长途的,后来因为结婚生子,为求安定这才找了现在的工作。这个工作虽然稳当,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可拿,但是收入却远远不及跑长途。
当初柳琴嫌他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他才换了工作,可是柳琴最后却因为他没钱而离开。叶建国心里实在是很憋屈。说实话,他很心动,跑长途本来就是他的本行,他现在还不到四十,有的是精力,整天窝在办公室还是不是要面对主管的苛责,这样的生活他真的不想再过了。
虽然离了婚,不过年还是要过的,叶建国在同事家聚餐喝酒的时候喝的烂醉,被几个人架着送回了家。
叶孝言见他爸醉醺醺的回来,谢过几个叔叔之后连忙去拧了湿毛巾给他擦脸。
叶建国恍恍惚惚的看见儿子,嘴里不受控制的念叨了起来,“小言啊,小言我怎么办?我、出去挣钱,你怎么办。老家……不放心你。你妈妈、没钱才走的。”
叶建国说的零零碎碎,但是叶孝言还是抓住了重点,想到叶建国从老家回来之后就像是有什么心事,现在看来,可能就是叶建国在老家找到了什么挣钱的工作,却不放心他而不敢去吧。
叶建国哼哼着说了几句就昏睡了过去。
叶建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昏昏沉沉的脑袋在洗漱完之后才缓解。见厨房温着的粥和桌子上留的纸条,他叫了两声,叶孝言并不在家。
叶孝言翻来覆去一晚上没有睡着,叶建国的想法他明白,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更不能拖累叶建国。
待到天色亮了,叶孝言便翻身起床,煮好粥之后就赶去了封奶奶家。
能让他爸放心的把他安置的地方,除了封奶奶家,他想不出来其他。
虽然这几个月两家一直来往,关系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叶孝言到了门口还是没进去。
他要怎么开口说想借住在封奶奶家呢?而且这次肯定不是十来天的问题。自从他上次撞见,他就知道他爸妈离婚的事情封奶奶早就知道了,但是封奶奶从来什么都没说过,对他也还是一样好,或者说是更好。他觉得封奶奶是可以信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不愿意去麻烦她老人家。
封奶奶带着左谦去他两个舅舅家拜年了,把大白寄放在了他家。左谦经常给他打电话,所以叶孝言知道他们昨天就已经回来了,但是现在他站在门前却犹豫了。
大门吱嘎的响了一声,左谦开门准备就看见叶孝言缩着身子站在门外,睫毛上都已经结了白霜,可见站的时间不短了。
连忙过去拉住叶孝言,入手的冰凉触感让他眉头皱的更紧,“来了怎么不进来,你看你冻的。”
左谦把叶孝言拉进他房里,撤掉他冰手的棉衣把人塞进被窝捂着,“赶紧暖暖。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不知道。左谦,你让我起来吧,我有事找你外婆。”
“有什么事等捂热了也不迟。”
封奶奶听见外孙在跟人讲话,进来却看到是叶孝言来了,笑道,“小言来啦,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给他暖暖。”左谦声音里带着气愤。
封奶奶好奇的看着被紧紧捂在被子里的叶孝言,看到叶孝言还没缓过来的冻的通红的小脸和耳朵尖,“来的路上冻着了?我去给你倒个热水。”
“没,不用,封奶奶,我今天来找你是有点事儿,我想请您帮忙。”
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叶孝言很久没有用过这么郑重的语气跟封奶奶说话了。这下连左谦也认识到了叶孝言是真的有事。
他把叶孝言扶坐起来,让他好好说话。
叶孝言不在被压着,缓了口气儿决定一鼓作气的把话给说了,免得犹豫来犹豫去的浪费时间。
“封奶奶,我想来你家住一段时间,您不用给我另外收拾房间,我就还和左谦一起就行。”
封奶奶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见是这事儿就笑了,“你这孩子,吓我一跳。那有什么的,你来住呗!”
“不是这个,我这次可能要住很久,半年一年的。”叶孝言心想,有可能会更长。
封奶奶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怎么了?你爸爸要出远门?”可是再怎么出远门也不至于一年半年不回家啊。
“我爸准备回老家干活儿,但是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就一直没说起过。现在我知道了,自然不想耽误他。只是要麻烦您了。”
封奶奶一听是回去干活,吊起的心放了下来,“你爸也真是,这么大的事他也不知道早讲,这有什么的,有我们在这还能饿着你不成。你就来这住,让你爸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好放心吧!”
“谢谢封奶奶。”叶孝言终于说完,如释重负。
左谦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少见的没有插嘴。言哥的爸爸妈妈离婚了,言哥以后没有妈妈了。外婆嘱咐过他什么都不许跟言哥讲,所以他一直没问过。
可是现在言哥的爸爸要走了,虽然不是永远不回来,但是毕竟不在身边了。言哥一个人肯定很难受的吧。
他虽然很高兴以后言哥又能和他住在一起,但是却不想叶孝言有一丝的不高兴。
封奶奶要跟着叶孝言一起去他家一趟,可是叶孝言拦着她没让去。反正依着他爸的性子,肯定是要来登门拜访感谢的。
叶孝言回家时叶建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心思却一点没放在电视节目上。
“爸,能和我说说你在老家找到了什么活儿吗?”叶孝言坐过去问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你说了一点,没说清楚。”
叶建国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那个没什么,我不去。”
“爸,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我已经找好住的地方了,封奶奶家您总该是放心的。所以你不用顾虑我,我在这边一点事儿都没有。”
叶建国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儿子已经为自己做了打算,“你早上,就是去封大娘家了?”
“恩。你现在可以放心说了吧?”
“可是小言,那毕竟是别人家,你待在那里,总会觉得不方便的。你才十岁,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别人家算怎么回事儿?这不行。”
“爸,我发现你对这种事儿特别死脑筋,我不是才十岁,我是已经十岁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封奶奶对我很好,左谦也对我很好,在他们家我不会受委屈的。再说了,封奶奶家离学校近,这么些日子我中午一直在他们家蹭饭,要是我直接住过去,你也好给他们点钱补贴补贴封奶奶,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叶建国想着儿子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叶孝言这么长时间在封大娘家吃饭,除了第一次硬塞的三百块钱,封奶奶是一点钱也不肯再收了,要是真能趁这个机会把钱给了,倒也是好的。儿子还小,跟左谦算的上同龄人,有个同龄人一起玩,总是有利于成长的。
思来想去,叶建国决定先把事情跟儿子说一下,他现在就需要一个能帮他拿主意的人,不然成天翻来覆去的想也是煎熬。
“老家你一个叔叔,咱们本家的人。我这次回去,他说叫我一起去开长途货车。”叶建国顿了一下,道,“你也知道,爸爸以前就是跑长途的。”
叶孝言对父亲跑长途几乎没有眼见的记忆,因为在他记事儿之前叶建国就换了工作,但是平日里还是听父亲讲过。他知道父亲是想挣钱,但是跑长途这种活儿,太伤身子了,经常晚上要开夜车。
“爸,长途车我相信你能开,但是这活儿太伤身了。”叶孝言担忧道。
“我还怕什么伤身啊,这几个月,不跑长途我也从没睡踏实过,与其这样,我倒宁愿累一点忙一点。”
叶孝言看着父亲又浮上面容的愁苦和伤痛,认同了父亲的想法。
短短几个月,叶建国已经比原先显老了很多,而且干什么事儿都集中不了精神,因此才会总是被主管挑毛病。
那么,累一点如果能让他忘记一点,或者没时间想起,那便是好的。起码,身体的累远远及不上心的疲惫带来的伤害大。
“爸,你去吧。”
叶孝言一言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