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境南部的丘陵地带,一个隐秘的洞穴之中。
火把的光亮很昏暗。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面对一座置于石壁之内的半人雕像,弯腰祭拜。
他点燃两根烛火,插进了雕像面前的松土之中。
“老大,铁斧和长矛两个,今天本就该回来了,不知是否是遇到了意外……”
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
这魁梧男人的脸上棱角分明,眉飞入鬓。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侧额角,斜跨至右侧下颚。
眼中的精光,在摇曳的火光下十分慑人。
“现在时局动荡,军队想在战争之前,全力剿灭我们,但是铁斧和尖牙两个,挑的路线是荒郊野外。之前就对他们嘱咐过,遇到大队的士兵,一定绕道走开。”
男人走过去,拍了拍手下的肩膀。
“放心,他们只是去稍北一些的几个村落,招揽愿意加入我们的人。‘剑尊’在天有灵,他们两个不会有事。”
那手下听后,终于振奋了起来。
“对,去他妈的四手之神。‘剑尊’定会护佑他们周全。”
男人笑了笑,脸上的刀疤变得曲折。但他的眼神却满是敬畏,语气也带着温和。
“‘剑尊’从不是神。他跟我们一样,只是一介凡人。我们敬仰和传承的,是他老人家当年对抗暴君的精神。我们靠的,从来不是神明,而是我们自己。”
他身后的雕像,在烛火中明暗。
那是一个手拿寒铁长剑,长发披散在身后的俊美男子。他的双眼微闭,眉头紧蹙,像是心怀着天下众生的愁苦。
……
肖马行走在荒野之中,仰头喝下了水袋里的最后一滴清水。
他眯眼仰头,看了看太阳,却只见它依然高高悬在头顶,没有半点要落下的意思。
看来依照日落的方位,来判断方向的这个想法,还暂时无法实现。
“老黑,真不能说两句话?我们两个聊聊天,也好解解闷啊。”
没有回应。
“好吧……”肖马自言自语着,摇了摇头。
这时,远处出现了一队人马,正向自己走来。
肖马立刻警觉起来,左右看了看。这一望无际的荒野毫无隐蔽之处。
他不想多生事端,正要扭头走开,却终究没有忍住找人问路的欲望。
况且,他现在还又饿又渴,要是他们能好心给他些食物或者清水,那是再好不过。
肖马呼出口气。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个拥有坚级实力的强者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肖马索性迎了上去。
走进了,只见那仅有的两匹马上,分别搭乘了一个昏睡在上面的瘦弱男子。他们身上,都搭了一件薄薄的斗篷,用来遮阳。
他们的身后,还跟了十余个男子,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而领头牵马的,则是一个一身肥肉的胖子,和一个身材颀长的瘦子。
“朋友,需要帮助吗?”
那高瘦的男子率先说话了。
肖马打量了一下,见他皮肤黝黑,又剃一个光头,实在面向不善,但他语气里,倒是没有恶意。
“请问,能否给口水喝?”
肖马试探着问道。
瘦子侧脸点点头,胖子便不假思索,掏出腰间的水袋递了过来。
交流如此顺利,倒是让肖马楞了一下。但他也没有多想,便接过水袋来灌了一口。
“谢谢……”
肖马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再索要食物了。
“朋友,你是要去哪里?”
瘦子继续问道,依然保持礼貌。
肖马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兰斯。”
瘦子一怔,却是把肖马上下打量了一遍。
“兰斯?”
肖马解释道:“是的,我的朋友们在那边……”
瘦子点点头。
“既然顺路,不妨跟我们一道走上一段。”
肖马心里一喜,看来这次找到个认识路的了。
看这瘦子言行友善,且这一行人,也是旅途劳累的样子,应该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肖马欣然同意,便跟着他们走了。
过了一会儿,肖马问到他们的身份。
“我们,”瘦子指了指自己,还有身旁的胖子,“只不过是两个流寇而已。而身后的,则都是一群受难的平民。”
“受什么难?”
瘦子苦涩地笑着。
“兵荒马乱的,不论什么灾难,都齐聚一堂了。”
肖马点点头,对应上了十一信中的话语。
“你们这是要去哪呢?”
“去和我们老大汇合,对抗这残暴昏庸的统治。为自己赢得生机,还有尊严。”
说着,他给身旁马背上的人,缓缓喂了一口水。
原来是一群义军。刚才他自称流寇,是在谦虚了。
瘦子见肖马没有回话,接着道:“朋友,你想必也是受尽了磨难,就没有想过反抗这荒唐的世道。”
“咳咳,暂时没有。”
肖马可不想再寄人篱下,被人当做猴耍了。他现在相信,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赢得所谓的“生机”和“尊严”。
瘦子皱眉,显然是有些不解,却是没有在逼问。
“那么,希望你能顺利找到你的朋友们。”
终于,日落西山,一行人马也进入了东南交界的丘陵地区。
“我们到了。”瘦子停下,转身对身后的一行人大声道。
十余个面如菜色的流民,勉强露出了兴奋的神采。
瘦子转而对肖马说道:“天色已晚,不如今天就在我们这里歇上一夜吧。也许,你会改变主意。”
他指的自然是肖马拒绝加入反抗义军的事了。
肖马看四下荒芜,不见半点人烟,便应了下来,却对最后一句话不置可否。
瘦子和胖子将昏迷在马上的两个人抬了下来,背在身上。
他们在一处丘陵之后,找到一处被枝叶严密遮蔽着的洞口,钻了进去。
待一行人鱼贯而入之后,胖子又再次把枝叶铺好,将入口隐藏了起来。
走出几步,洞壁两边出现了一排火把,将这纵深的洞穴照亮。洞壁之上,因空气潮湿而结了一些水珠,正缓缓滴落。
一处宽敞的空地上,有百余人或坐或趟。
其中,有新近抵达不久的,身体虚弱的流民,也有加入了一段时间之后,精神较好一些的布甲义军。
那些布甲破旧不堪,上面还沾染着干涸的血渍,应该是从死后的士兵身上剥下来的。
他们朝新来的一行人点头致意。
胖瘦两人将在背后昏迷的人,缓缓放在了一张布毯上面。
再走了一段,洞穴的尽头,站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