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了房门，秦桧便看见了端坐在桌旁的长公主。
不过此时长公主并没有戴着红盖头，这让秦桧倒是有些惊讶。
站立在长公主身旁的鹊巧，倒是笑嘻嘻地走到了隔间之中，那里是她今晚准备睡觉的地儿。
目光恍若冰刺一般，长公主紧紧盯着秦桧。
然而秦桧并没有畏惧，亦是直视着长公主。
“进来吧，这么站在门外的话，第二天怕是会有人嚼舌根了。”长公主夜茗出声道。
“容许在下做些事情后，再进房门。”秦桧眯着眼睛，笑了笑。
尔后，他往某处随意一翻袖子。
顿时，那边就像是被狂风扫过一般，从中翻滚出了数名身为秦府奴仆的下人。
这些被秦桧扫出来的下人，各个面上都带着尴尬地笑容。
平日里，秦桧为人甚是好说话，所以秦府的下人们，也就有些没大没小的。
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下人的怂恿下，他们都趴在刚才那个地方，准备听秦桧的墙角。
现在被秦桧抓了出来，他们自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因为秦桧对他们非常好，但是他们却做出这等事情，着实是不应该。
秦桧倒是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只是温和地说道：“好了，你们快些散去，别躲在那边，夜里很凉，容易得风寒。”
下人很是感动，因为若是在别的主人家，他们这般做，最差的结果，就是会被集体轰出宅邸。
听从了秦桧的话语，下人们纷纷散去。
只是秦桧突兀又说道：“张老七，楚江云，你们这两个人，明天来我书房一下。”
被点到名字的俩下人脸色变了变，旋即低着头，叹了口气。
他们也知道秦桧喊他们去书房是要做什么，所以两个人耸拉着脑袋，蔫了吧唧地跟着其他下人离开了。
其他下人都在窃笑着，因为一开始怂恿他们来这里听墙角的，就是这俩货。
现在这两货被身为家主的秦桧点名了，怕是要被秦桧训斥一顿了。
等下人们全都离开之后，秦桧方才关了房门，进入房间之中。
长公主似是百无聊赖一般，玩弄着桌上的点心。
“在下御下不严，倒是让长公主见笑了。”秦桧笑着说道。
“无妨，既然相公如此开明，倒是妾身与鹊巧的福气。”夜茗没有在意秦桧刚才的行为，反倒是突然笑吟吟地说道。
她已经嫁入了秦家，很自然的就将称呼改成了妾身与相公。
“呃，娘子说笑了。”秦桧也是反应过来了，旋即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娘子虽为夫一起入睡吧。”
“稍等，妾身尚有事情需要询问相公。”
只是，长公主夜茗并没有要随秦桧安睡的意思，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秦桧。
“哦？娘子有什么想问为夫的话，尽管问，为夫定会给你个满意的回答。”秦桧眯着眼，坐到了夜茗的对面。
夜茗此时倒是温柔地给秦桧倒了一杯水，看着秦桧一饮而尽之后，方才幽幽地说道：“相公，想必你也已经调查过妾身了吧？”
秦桧没有因为夜茗的话语有所动摇，反倒是疑惑地看着她：“娘子，你在说什么？怎么为夫听不太明白呢。”
“相公，你也不用装了。妾身在嫁给你之前，亦是已经将你调查了个清楚了。不然，妾身还真不一定会嫁给你哦。”夜茗一反此前面若冰霜的常态，笑靥如花地讲道。
秦桧眼中寒芒一闪，心下虽然有些心惊，但也按耐住了杀意。
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定是长公主夜茗想与他做什么交易，方才说出这番话来。
只是，秦桧并不会因为长公主的话而想太多。
他只是又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之后，方才学着长公主的语调，慢悠悠地说道：“不知娘子可曾调查到，为夫的什么东西呢？”
对于长公主的调查，秦桧并不相信她能调查到太多的东西。
“相公果然并非寻常人等可比呢，单单这份养气的功夫，那汉国国主怎就舍得将你派了过来呢？”夜茗也没有心思再打哈哈下去，直接挑明了下来。
“娘子也是不简单呢，竟然能调查到这等事情。”
秦桧并没有否定长公主的说法，反倒是大方地承认了下来，这倒是让长公主夜茗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她还想着秦桧会不会死不承认，进而让谈话僵持下来。
不想秦桧坦白地承认，却是让她没办法再按照此前所想谈下去，夜茗不禁皱起了眉头。
见此，秦桧嘴角不由得往上一翘。
他如何能看不出夜茗的小心思，所以他大大方方承认出来，趁势打乱夜茗所营造的氛围。
可是，夜茗也不愧是心思缜密之人，很快她便回复了过来。
“相公承认得这么痛快，倒是有些出乎妾身的意料呢。”夜茗面上突兀带上了一丝妩媚，娇笑着说道。
“娘子也不必如此了，你既然会调查为夫，那么为夫也会调查你。我们却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么打着哑谜，倒也无趣。”
秦桧有些兴致缺缺，在他看来，长公主的这些做派，与前世朝廷中那些阴谋诡计相比，根本够不上一点零头。
见秦桧这么说，夜茗自然没有再用装出来的妩媚，而是回复成原本冷冰冰的脸：“既然相公如此说，那妾身自当遵从。”
“说吧，你想要什么？”秦桧饶有兴趣地盯着夜茗，想从她口中知道缘由。
夜茗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妾身……要夜沉的命。”
古怪地看了一眼夜茗，秦桧思索着怎么接过她的话茬。
这让夜茗误会了，以为他在担心隔间中的鹊巧：“相公不必担心，鹊巧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妾身才会这么直白的问你。”
“为夫倒是没担心，只是刚才你说得话语，让为夫有些吃惊而已，为何你会想要王上的命？”秦桧不明白夜茗为何要这么说。
他们两个是兄妹，虽然从锦衣卫的情报来看，两人平日里虽没什么来往，但夜茗也不不应当要这么做才是。
然而，夜茗并不想回答秦桧的话：“这涉及到妾身的家事，所以妾身并不太想说。还有，别说什么王上王上的，你是汉国人，又不是他夜沉的臣子。”
秦桧笑了笑，回答道：“就算不是月灵王朝的人，但是现在还在王上手下做事，自然要恭敬一些。”
“随你吧，妾身也不强求称呼这种东西。”夜茗摇摇头，继续说道：“所以，关于妾身所说的这件事情，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且让为夫想一想，待三日后再给娘子回复，如何？”秦桧想了一下，回答道。
他现在并不能急于下命令，还需要仔细观察夜茗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出自于她的真心话。
夜茗倒是痛快地答应了：“也罢，既然相公这般说辞，那妾身就等候着相公的消息了。”
“嗯，为夫定会给娘子一个答复。”秦桧答应了下来。
接着，双方好似冷场了一般，许久都不曾说话。
到底还是黄花闺女，就算心计在高，遇上了现在洞房花烛的时候，也是不知要做什么。
秦桧想了想，站了起来，便准备离去。
不想，夜茗却说道：“相公，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书房应对一宿。”秦桧简单地回答。
“那个……既然我们已经拜堂成亲，妾身就是相公的人了，相公不必如此。”夜茗脸色不复此前的冰冷，而是转为了通红。
“这……”
秦桧有些捉摸不透夜茗的想法，所以举棋不定，不知道要不要出去。
见此，夜茗站了起来，走到了秦桧的身前，轻声说道：“妾身既然答应要嫁于相公，那妾身定是会做到将自己当成秦家人。至于此前所说的那些，只是妾身私人的事情。若是相公能答应最好，要是不答应，妾身也会自己想尽办法去达成。”
夜茗都这么说了，秦桧也并不会矫情，抱起夜茗往床边便走。
正所谓携手红帐度春宵，落血初啼应。
隔天秦桧醒来，却也只是看到了正在梳妆的夜茗，以及在她身旁服侍的鹊巧。
“相公，你也该早些起来，准备去御史台了。”夜茗一边梳妆，一边与秦桧说道。
“为夫这便起身。”
在鹊巧的服侍下，秦桧很快就穿好了官服。
无视脸色通红的鹊巧，秦桧享用完早餐之后，便往御史台前去。
“公主，您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于冒险了？”鹊巧见四周无人，便开口询问道。
夜茗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说道：“巧儿，本宫其实也并不想如此。”
“那……”
鹊巧还没说出话，便被夜茗打断了：“但是，本宫却不得不如此。因为凭借本宫一己之力，是没办法取那人的性命的。”
鹊巧有些不服气，她梗着脖子说道：“谁说公主没有办法的？公主在那人的严加看管之下，还能发展处一支属于自己的谍报队伍，怎么就没有办法取他的性命呢？”
“这跟你说也说不通，只要巧儿你知道，我们只能依靠秦桧，这样就可以了。”夜茗将一支金钗插到头上之后说道。
见夜茗都这么说了，鹊巧当即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灵巧地给夜茗披上外衣。
“好了，今天要开始持家了，所以本宫……不，是我要见一见府上的诸位下人。”夜茗吩咐鹊巧说道。
鹊巧嘟囔着：“公主，您可是公主。就算是平妻，也算是大妇，那群下人哪敢在您面前胡来呢。”
“赶紧去，不然小心家法伺候。”
夜茗假装抬手要敲鹊巧，却被鹊巧躲了过去：“好啦好啦，奴婢知道了，这就去通知他们。”
“好声向他们说，不要用高人一等的语气。”夜茗嘱咐道。
“哎呀，公主，您怎么成了大妇之后，就这么啰嗦呢？”
鹊巧说完这句话后，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你这丫头，才过来一天，就没大没小了。”
夜茗也是满脸笑意，看着鹊巧出去。
接着，她又自言自语道：“相公，你接下来会怎么回复妾身呢？妾身可是很期待你的回复的。”
…………
在前往御史台的路上，秦桧并没有走得太快。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昨天晚上夜茗的那些话语。
那些话若是换成任意一个月灵王朝的人来听，说不得就会当场将长公主夜茗抓起来，献给月灵王夜沉。
可是秦桧并不是月灵王朝的人，相反，他还是奉命前来瓦解这个王朝的。
故而现在他也是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长公主这件事情。
正当他在思索着的时候，忽而感觉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他一扭头，发现原来是与他同属于御史台的监察大夫康乾。
只见康乾笑眯眯地看着他，似是在打量着他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一般。
“康监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秦桧拱了拱手，向康乾问候道。
康乾此前受命去安抚某个地区的百姓，故而暂时不在朝中，就连秦桧的大婚都没有赶上。
“还好还好，虽然外出公干略微辛苦，但是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为王上出一份力，自是无妨。”康乾笑着回答道。
转而，他又接着问道：“听说秦御史昨日大婚？”
秦桧点点头：“是的，在下昨日与长公主完婚。”
“那倒是老夫回来的不是时候呢，若是早些回来，兴许还能赶上秦御史的大婚。”康乾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无妨无妨，康监察的公子倒是应邀前来赴宴了，也算得上是康监察亲自到来。”秦桧笑着说道。
两人又边走边聊了一会儿，基本上都是在说那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
虽然有些不明白康乾为何会找上自己说这些，但是秦桧依旧耐心地陪着康乾。
等快到御史台的时候，康乾忽而靠近了秦桧，用着只有秦桧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秦御史，老夫有一句忠告跟你说。”
“既然你选择了王室，那就早些准备好棺椁，等着我们送你一程。”
秦桧不动神色，只是握住了康乾的手，诚恳地说道：“多谢康监察提醒，在下感激不尽。若是康监察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在下的地方，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争取为您添上一捧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