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躺进了新生小树的新叶之中，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面上的疲态依旧，甚至有几分苍白。
看来巨龙吸水的奇观也不是武神能轻易完成的。
虽说如此，那山下据说终年不散的云海此时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遗世独立的孤峰此时正置身于与天相连的青翠之色中，掀开了这层面纱，它原来的样子竟然这么美。
少了那份云笼雾绕的出尘，这份明翠自然的清新，叶修更为喜欢。
很快，他就被武神的话语拉回了注意：“首先说说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吧，有叶修和段初然作为参照，这天外有天已经是我们几个可以达成共识的地方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但是我出生的这个世界有点特殊，它大概是一个器物。”
“器物？”叶修愣了一下。
“衍化小天地的仙器吗？”段初然对此倒是有自己的认知。
“没错，就是一种内含小天地的仙器。”武神很满意段初然是个懂行的人，至少应该比她懂，“这生死轮回、四季变化都是一种复杂的规则，要用人造的规则去模仿，以二位的境界应该能够理解其中的困难，所以这个仙器的主人使用了另一种方法，建立一种新的循环来维持其中的稳定，这么做的必要性在于这本身夺天地造化的行为会招致一些不可控的变数，简单来说，就是人。”
叶修的眼角余光移向天空，心中的思绪变得无比复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听见这样的话，了解到自己所在世界的真相，虽然此时的天比起在场三人似乎都要虚弱，可是这份玄妙的奥秘，却是三人都做不到的。
“这个仙器的主人相当重视规律，甚至可以说是死板，你看这天上的星辰虽然繁复，却有一个大体的分布，过于均匀了，我以前跟叶罗聊过你们的世界，才知道我们这里的星空有多么奇怪。”武神一指划向天空，揭幕一般划开了天光的遮挡，露出了背后的星辰图案，“天煞是这个仙器的一部分，是反面的部分，这是一个因果，也是核心，每千年一降，扰乱世间，再重新构筑，天煞若死，这仙器必然崩溃，但是我杀不了它，因为正面的部分在保护它。”
武神接着说道：“凡人看到的是在他们自己的努力下把一个个天煞封印在了无界谷中，可笑的被记载下来的那些英雄根本不知道这唯一的天煞，人之敌，只不过是返回到了它本来待着的月亮上去了。”
“这……”叶修相当惊讶，憋了半天才把话说出口，“这不完全就是神仙所为了吗？”
“确实有这么一位上仙，也还好我没有碰到过。”武神对此颇有些庆幸，“要知道星武者最为推崇的星刻完全就是黑心掌柜给出的卖身契，星武者本身就是半奴役的状态，哪怕是武者，只要吸收了这天地的星力，就始终逃不开这片天地的束缚，时间越久就陷得越深，潜移默化之中，就再也离不开这片天地。”
叶修之前也发现了些许端倪，只是武神所言完全颠覆了世间人的认知，若是以武神的身份说出去这个真相，只怕会引起世人的恐慌。
这就是那个被给予的“幸运”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刚好的，可以收取代价的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关注过这边，才让星武者的地位上升到无法控制的高度去的。
“哪怕是你也没有例外？”段初然插言问道。
武神叹了口气：“因为我是这个世界诞生的，虽然成长很特别，但是最多和这个世界统一，无法再进一步。”
“是嘛，到了你这一步，也依旧遵循着某些东西。”叶修感叹，“哪怕已经在这片天之上，天外有天啊。”
毕竟有人能创造出这样一个世界，想必依然有能力创造出同样的器物出来，那片广阔的天地是何种样貌，叶修光是细细一想，麻木的内心都产生了一丝悸动，只是悸动之后依旧是死寂的空洞，让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那以前的人究竟是怎么消灭天煞的？”叶修问，“我曾经在帮卢凝月星刻的时候，天上星辰好像动了一下，那是你们所为吗？”
武神摇了摇头，说：“不是，天也要杀天煞。”
“这是何意？”叶修不解。
“天与天煞之间是互相制约的，天煞能够窃取天机，作乱人间，而天必须维持自己的稳定，助力于人，同时也要保证下一个天煞能按时出现，所以天煞本身说白了也是天劫，因此才被称作为千年之灾。起初天煞是对九劫星兽的天劫，会有各式各样的磨难从幼年时候就开始纠缠它，让其很难保守本心，其实有一点你可能了解的不太清楚，九劫星兽在蜕变的那一刹那，它就已经是天煞了，后续身为人的人生对她来说实际上只是成长而已。”武神说，“时机成熟，自然就成熟了。九劫星兽就是天煞的幼体，要转生九次才能化人，其中的危险难以预计，难保有些意外发生。只可惜费尽心机最后得到的只是一个空中楼阁，‘它’的存在本身是天所安排的。”
“这么说，这天对星兽其实也是一视同仁？”叶修感觉有些好笑，以前他听过一些论调说这天对星兽实在是少有限制，甚至可以渡劫转生延续生命，是星武者无比嫉妒的特权，没想到在这好处的尽头居然是这样的大坑，等着合适的人选自己一头跳进来，那些重世星兽只怕也没想到这些。
“作为生灵而言，天煞本身也很可悲，因为它从一开始就是稍纵即逝的流星，是没有恢复的余地的，它越强，生命也就越发接近尾声，它想要延续生命，就必须前往无界谷，那是最大的天地之气的节点，与之相比，其它的地方都只是一些小口子，更可以看做这片天地的穴位，还是死穴。”武神说，“利用天地之气作为诱饵，天煞就必然会来，那里自然有一个大杀器等着它，众星殿的人会用，这便是留下来的专门对付天煞的……‘传承’。”
“可怕。”段初然评价道，生灵的诞生就是为了毁灭，背后的冷酷实在是扭曲到令人发指。
“天煞能够窃取天机，所以，它也知道自己的末路，因此，它也要借力于人，而且永远可以找到切入点。”武神说，“哪怕是武学的兴起，魔教的猖獗，这种狂热越是纯粹，就越能被利用。一个愿意活下去的生灵究竟能犯下多大的罪孽，想必你自己能够体会。”
“用天赐予的东西与天造的要毁天的事物对战？”叶修冷笑一声，“听上去很荒谬。”
“北斗书院的纸人和灵傀也是如此，那就是在天地之气的节点才能使用的，既保证了这种力量不会被滥用，也保证了传承，不过这次大乱开始于那边，所以他们也没法应对。”武神说。
“那你的意思是做什么都不会有改变吗？”叶修问。
“原本是这样的。”武神笑了，“但现在有了你们的存在，一切就不同了，或者应该说自我出现以来，一切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