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在二人年幼时,他们的母妃便已逝世,”宫姬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眉头微紧,“具体是怎么死的,每个人都不愿多说,只说这是宫中禁令,接着便闭口不言了。”
看来这里面还是大有文章。
凤灵夜想问皇后和端妃二人的事,看来也是没有结果了,毕竟十多年前的旧事了,调查起来恐怕也有一定难度,何况还是一桩下过禁令的往事。
“你也别想了,”宫姬月瞥了她一眼,“段君墨和段懿懿轩就是两个极端,但骨子里却都一样,可见当年定是有所隐情,这才导致了二人深藏不露的性格。”
凤灵夜微微颔首,目光深远。
只好打消了继续调查这件事的念头。
第二天,她继续进宫到太医院当值,恰好今夜轮到她守夜。
每一晚,太医院都会留下一两名太医,以防后宫和皇上出了事,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因此,凤灵夜则随着几名太监宫女,一起守在太医院过夜。
傍晚时分,太医们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凤灵夜想着也该吃点晚饭了,于是想叫宫女去御膳房端过来。
结果正要说这事,段懿轩却出现了,小夜子推着他,只见他手里提着食盒,朝着她抬了抬,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她笑着迎了上去,接过他手中的食盒。
“想着正好你也要检查我的腿,所以就给你送来了。”他来到了凤灵夜今夜暂居的小房间,环境还算不错,是太医院内院的一个房间,走出去便是一个小花园。
凤灵夜走到小花园旁的亭子里,此时太医们都回去了,这里也没什么人,她于是将饭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饭菜。
一碗新鲜的鱼汤,一碟嫩胡豆凉菜,还有一盘烤鸡,一盘猪肚姜丝鸡胗混合的炒菜,饭盒一打开,顿时冒出一阵诱人的香气。
“这么丰盛啊?”她有些受宠若惊地看向身边温润的男子,里面只有一份米饭,“都是做给我一个人吃的?”
“嗯,”他微微颔首,看着这些饭菜,神态平静,“夜里漫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怕你到时候忙到深夜,肚子就饿了,所以多做了一些。”
她也觉得有理,拿起米饭准备开吃,脑子里突然回味出什么,诧异地看向他,“你说这饭菜是你做的?”
他点了点头,笑容清浅,“那盘炒菜,是照着你的口味做的,所以放了一些辣椒。”
小夜子在一旁看了,也跟着笑着附和了一句,“太子殿下为了做那盘烤鸡,可是特地命人去山里抓回来的。”
端着手中的米饭,看着那盘和家鸡形状不太一样的烤鸡,她忽然有种回到了家的感觉,暖暖的幸福感。
她以前调皮挑食,母亲就总会想方设法给她做吃的,如今回想起那段时光,只觉恍如隔世了。
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表达,她抬起头看向他,含笑的杏眸真挚而感激,“谢谢。”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他淡淡一勾唇,伸出手指,自然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她双眸微微一怔,呆了片刻,赶紧将自己埋在饭碗中,匆忙掩盖住自己的无措。
这顿饭吃得很香,他的厨艺很好,尤其还细心地学习了她做菜的手法,所以更合她的口味了。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坐在亭子里,饮着小夜子沏的茶水,望着天边夕阳,惬意而悠闲。
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昨日的事,她转过头,看向他的侧脸,柔和而宁静,仿佛一个不经世事的闲散谪仙,简单而纯粹。
究竟是怎样的一件事,才会成为禁令,兄弟二人分别成为了别人的养子?
段君墨以前说过,段懿轩的骨子里和他是相同的人,但若看表面,实在是难以将二人混为一谈。
“在想什么呢?”他见她看着自己一脸沉思,不禁笑着转向她。
“你......”她迟疑着想问,接着看了一眼小夜子。
段懿轩微微颔首,小夜子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他朝她淡淡一笑,“可以问了。”
他总是这么细心体贴,她不禁有些惭愧,尤其是山崖那一夜过后,她还想不负责任地与他保持距离。
“那个......”她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措辞,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他本身,重提就是揭人伤疤。
“你想问为何皇后和端妃的病,为什么一样?”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看着她讶然的脸,淡然一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她指尖轻轻一颤,想要抽回,可又有些舍不得这温温润润的感觉。
他看向远方暗淡的天空,眸色渐渐转沉,清冽而带着一丝沧桑,“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与七哥乃是一母所生,娘家为云府,我生母即云妃。当年,云府扶持我父皇,逼得太上皇退了位。世人都说,我母妃是父皇最爱的妃子,可世人也说,她只是因为有云府。”
他缓了缓,似乎在回忆这件遥远的事,又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凤眸清冷而复杂,“没多久,云府获罪,满门抄斩。母妃自缢。父皇两碗绝育汤,一碗给了兰贵人,一碗给了丽贵人,并将我和七哥,分别交给了她们二人抚养。”
皇后是当年的兰贵人,而端妃自然就成了丽贵人。
他三言两语便说完了整个事情的真相,神态清冷,面容平静。
凤灵夜内心感到震撼,满门抄斩,那可是诛连的大罪!
她知道,每一个王朝都有一段腥风血雨的历史,可当事实发生在她身边时,犹然觉得难以接受。
握着他的手,不禁一点一点收紧。
他亦回握住她,看着她温柔一笑,“从今往后,你若有什么想问的,我若知晓,一定不会隐瞒。”
她抿了抿唇,点点头。
两个人不再言语,望着已经全黑的夜空,繁星满布,纵容这幸福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也觉得弥足珍贵。
段懿轩陪了她很久,直至深夜,才送她回到房间就寝,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但当凤灵夜刚准备入睡时,房门就被敲响了,“凤医士,皇后娘娘说肚子有些疼痛,让您去一趟乾明宫。”
凤灵夜披上衣服,打开了门,见是太医院当值的一位宫女,于是回道:“好的,我一会儿就过去。”
宫女颔首,退出了内院。
重新穿好衣裳以后,凤灵夜便匆忙赶往乾明宫。
皇宫很大,乾明宫的宫女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她则快步跟上。
少时,二人进入了宫殿。
守在殿门前的太监进去禀报以后,这才让她进入皇后的卧室,并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继续守在外面。
凤灵夜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若是真的生病,不可能这么谨慎小心,于是怀着疑惑的心,继续走了进去。
只见软榻上,皇后穿着一身上好的棉质里衣,发髻已卸,一头长发垂至腰间,此时的她,素雅而美好,虽然眉眼已带了皱纹,却自有一分韵味,端庄而带着贵气。
凤灵夜走到近前,朝着她行了一礼。
“想必你从端妃那儿也看到了,本宫能怀上这个孩子,有多不容易。”皇后面容平静地看向她,然后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凤灵夜微微颔首,恭敬地坐了过去,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皇后在比自己地位低的人面前,从不兜圈子,直言道:“皇上之所以让你为本宫治病,一是为测你能力,二是利用这件事提升你的地位,而你也不负众望,成功走上了皇上为你铺上的路。”
“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仰仗皇上和皇后,我也一直谨记着你们的恩情,不敢忘怀。”凤灵夜恭顺地回道。
皇后眼里透露着满意,问道:“那你可明白本宫话里的意思?”
“灵夜愚钝,还请皇后明示。”凤灵夜微微低着头。
皇后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皇上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本宫怀有身孕,本宫这个孩子,只是意外得来的。”
凤灵夜没有回话,只默默地听着。
“皇上心思难测,又极为厌恶一手遮天之人,”皇后看向她,美目中带着一丝无奈,“如今本宫统领六宫,位高权重,倘若诞下女儿还好,若是诞下龙子,后果不堪设想!”
稍有不慎,她将是第二个云妃,而李府也将是第二个云府!
凤灵夜对上她紧迫的眉眼,忽然就猜到了她找自己来所为何事。
“宫中御医,皇上最是信任你,而你的医术也最为高明,你今夜就替本宫查一查,看本宫腹中的孩儿究竟是男是女。”皇后郑重其事地说道。
皇后腹中孩子已经差不多有三个月了,若要查的话,自然是能查出来的。
“好。”凤灵夜点了点头。
二人准备就绪以后,凤灵夜为了不影响她腹中的孩子,只给了少许的麻药。
当查出孩子性别,皇后醒来以后,中间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
皇后忐忑地看着她。
她沉思了片刻,凝眸看向她,“是个皇子。”
皇后面色一白,险些跌坐过去,凤灵夜连忙扶住了她,只见她凄然一笑,一向端庄秀丽的她,眼眸中竟然带着一丝狼狈和自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娘娘打算......如何做?”凤灵夜看向她,忽然有些同情起来。
为了大局,保住李府和她的地位,她只有流掉这个无辜的孩子。
“让本宫好好想一想。”皇后紧紧抓着她的手,面容平静了下来,手却带着一丝颤抖,“这件事,你一定不能说出去,当皇上问起时,你就说孩子太小,还看不出性别。”
“娘娘放心,灵夜一定不会透露出半个字。”凤灵夜保证道。
皇后疲惫地罢了罢手,让她退了下去。
一入侯门深似海,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身不由己,就算身为一国帝后,有时候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而这就是凤灵夜,为何不敢爱上段懿轩的理由。
也许段懿轩会不一样,但是她不敢赌。
这件事,算是暂时揭过去了,毕竟是皇后和皇上二人的私事,凤灵夜不能参与太多。
工作了五日以后,轮到凤灵夜休沐,所以这两日就不必再去太医院当值了。
清晨,她先是去了一趟百善堂,有宫姬月坐镇,一切都运行得很顺利,所以她便折回了王府。
没想刚回秋枫苑,就撞上了想要进院子的简萝。
她紧紧盯着凤灵夜,面上虽然依旧有些清高傲慢,但却多了一丝警惕和畏惧,“沁妃说要去南无寺为王府祈福,恰好见你这几日休沐不必当值,所以邀你一起去。”
“我若不去,沁妃又怎么说?”凤灵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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