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怜雁的月份渐大,行动也变得笨拙起来,孙妈妈觉得她身子消瘦,看上去就不是好生养的类型,总让她多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将来生产的时候可以少吃点苦头。
怜雁很听话,饭后都会去院子里走一圈。
在赵彦清进宫后的第五天,怜雁午饭后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回来,刚躺下要午歇,守门的丫鬟禀报说思容找她。
怜雁的作息一向很有规律,有孕之后就更加,身边服侍的丫鬟自是清楚不过,思容这时候来找她,倒让她吃惊不小,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怜雁从榻上坐起来,“进来吧。”
思容的脸色不太好,进来后福了福身,“奴婢扰到姨娘午歇了。”然后欲言又止起来。
怜雁心底惊疑,思容一向干脆利落,要她这般踌躇还真是少见,约莫真不是碰上好事儿了。然她亦镇定,如果是赵彦清在宫里遇上变故,来找她的定不是思容,而是前院的人才是。
既然不是宫里的消息,那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无碍,我也是刚躺下。”怜雁笑了笑,带着点安抚,“你说吧,发生何事了?”
思容这才开口,“前院……送了个人来,说是侯爷从教坊司……赎出来的。”说着偷偷看怜雁。
怜雁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来,只问:“什么时候的事?”
见怜雁无异样,思容也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怜雁听到这个后心绪不宁伤了胎儿,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道来:“人是刚送到的,听送来的管事说,是侯爷进宫前委托陶老爷去礼部走动,拿了赦免的文书来,才把人给赎出来。”
“有说怎么安置吗?”
思容摇头,“没有,说是侯爷没提,前院的人不知道,也就不敢胡乱安排,索性把人送到了这里来,说现在姨娘管着四房的内宅,交给姨娘安置了。”
这是把烫手山芋扔给怜雁了呢!赵彦清没有提如何安置,底下的人也不敢乱猜,不知道此人分量究竟有多重,做得不好怕惹赵彦清不快,做得太好又怕得罪了怜雁,毕竟怜雁肚子里还有一个,又是专宠多年的,今后地位只高不低。
这些底下人的心思啊……怜雁心底发笑,道:“先把人带过来我看看。”
“姨娘……”思容犹豫了一下,道,“侯爷忽然从教坊司里赎人……以前从来没有过……”
怜雁知道思容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底下那些人在猜测些什么。她却是一点都不担心的,赵彦清一定有他的原因,如果说原因就是他看上这个女子了,要在这么个特殊的时候把人给赎出来,那怜雁当真要笑掉大牙了。
怜雁笑道:“别瞎想,把人带过来我看看就是。至于安置,就让她住后头的小院吧,和依玲兰香一起。让人把房间整理出来,丫鬟婆子就跟依玲兰香一样的配置好了。”
思容应下,过来一会儿,就带了徐婉莹过来。
虽说已过这么些年,怜雁仍然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她着实震惊,没有想到赵彦清赎出来的人竟是她。现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赎出一个罪臣之女,似乎并不大妥当。
怜雁挥挥手让服侍的人都退下了,望着徐婉莹,道:“竟是你啊……”
徐婉莹见到怜雁亦吃了一惊,回过神后,“扑通”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郡主……”
怜雁也忍不住流泪,好容易止住了哭,她道:“出来就好,出来就好,你暂且在侯府住下,放宽心吧,我会替你做主的。”
徐婉莹道了谢,怜雁没有多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在教坊司讨生活,怎么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何苦揭她伤疤。两人叙了会儿旧,怜雁又大致说了下如今的情形,“你父亲翻案指日可待。”
徐婉莹闻言,又忍不住流泪,可想而知这些年受的委屈。
因怜雁靠在榻上,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后徐婉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怜雁有孕。知晓打扰到她午歇,忙起身告辞。
怜雁确实乏了,便不留她,只道:“你只需放宽心,安安心心地在侯府住下,既然已经将你赎了出来,就没有再让你受苦的理。我已经安排好你的住处了,跟着思容过去就行。”
徐婉莹福身退下。
怜雁这才躺下午歇,却一时间心绪浮动,睡不着了,她不可避免地猜在宫中的赵彦清是怎样一个情形。
还有潜生,都快有两年不曾见他了。
*
皇宫里,赵彦清和潜生刚从皇后那儿出来。这几日,潜生一直跟着他见各种人,当然,也在皇后面前明了野心。
皇后自然是大力扶持的。
现在这时候,虽然侍疾的仍然是陶贵妃,但宫里基本被皇后控制在手里。赵彦清在宫里也方便,还有潜生,虽然有不少人疑心他的身份,但皇后的威仪摆在那里,谁都不敢多嘴多舌。
他们从皇后宫里出来就前往乾清宫,在宫门外碰上了周楠。
“你来得有点晚呐,内阁的几个老爷子一早就到了。”周楠迎上来道。
赵彦清道:“去了趟皇后宫中。”
周楠看了眼赵彦清身后穿着小厮服的潜生,潜生已经长到赵彦清的肩膀了,比两年前高了不少,他凑近赵彦清,低声道:“你这么带着他明眼人都看出名头了,真的是孤注一掷了啊?”
“现在不孤注一掷,什么时候再孤注一掷?”
“万一皇上病好了呢?”
“那也得一条道走下去,皇上病好了也没办法。”赵彦清道,竟是异常地笃定。
周楠心底一震,这话是说若皇上病好,就用下下策——造反了。他搭上赵彦清肩膀,“要是真这样,我这个皇后娘家人,也只能陪葬了。”
赵彦清斜睨了他一眼,纠正道:“不是陪葬,是同富贵了。你觉得,就算皇上清醒过来,咱们要控制这皇宫还难吗?”
周楠竖起大拇指,“我服你。话说你是怎么把梁阁老都拉进阵营里的?要我说,他就是只老狐狸啊。”
“就是因为他是老狐狸,我才能拉过来。他这样的人,在夺嫡之争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站队的,新皇是谁,他就效忠谁。”
“你是说……他已经确信皇长孙会是新皇了?”
赵彦清拂开他的手,“我要进去了。”
“行,我去瞧瞧皇后。”周楠放开他,上前两步,也不管四周站岗的禁卫军,朝潜生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尔后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