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敏俊昏迷了整整四天,在这四天之中,他一直都在反复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说是噩梦也不够准确,因为梦中的经历,相比他四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所经历过的,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宽敞而明亮的餐厅之中,青年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眉心微微簇起。
“解雇?是我有什么地方不足吗?”
虽然他并不以此为生,但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解雇,无论是谁,恐怕都难以接受吧。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脸上并不见多少怒色,闻言抬起眸,直视对面文质彬彬的青年。语气中,带一丝嘲弄“崔老师的教学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崔老师的人品,还是不说为好?”
青年眉心一跳,黑眸中不自觉的带上一丝冰冷,语调也降了一分“你这是什么意思?”气极之下,他甚至连敬语都没有说。
原本,是长者的教训,即使没什么道理,也得乖乖听着。但青年觉得自己其实比对方要大上很多,所以在心中也丝毫没有拿对方当做长辈看待。情绪一祈福,就完全露了破绽。
中年男子倒并不在乎,原本青年在他心中的印象,就已经是水准线以下了,故此,他只是沉着脸,言语中更不客气了几分“我是什么意思,我想崔老师应该心里有数才对。我花钱请你来,是为了让你教导我儿子功课的,而不是做这种败坏我们家风的不知羞耻的事。”
青年攥着水杯的指节已经开始微微发白,他竭力收敛从心底奔涌而上的怒意。语气却彻底冰冷下来“李先生,说话要有凭有据,诬陷好好的人,这么做实在太无礼了!”
中年男子怒极反笑“真亏你还说得出这种话,脸皮可真够厚的,难道非要我把话挑明了说吗?好,我们家载景喜欢你。你到底是怎么勾引他,才让我儿子对你一个男人神魂颠倒的!”
青年却真的震惊了,也顾不上去计较中年男子口中那些难听的话,呆了半晌,他眨了眨眼,咽了口口水,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的,是事实吗?”一时之间,无数片段在他脑海里飞闪而过,少年对着他热情而乖巧的微笑,身边时常出现的少年的身影,还有……那天草地上两个少年的争执。
那天,他原本是发现了,有个孩子居然趁着自己换衣服之时拿相机偷拍自己,小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可以,于是他悄悄的尾随他出来,想要好好给他上一堂行为规范学。
但是,那在草地之上,少年狠辣而理智的眼神吓住了他,让他根本没有动作。事后,他也对少年日益疏远起来。
现在,他听到的,都是什么话,如果那少年真的喜欢他,那那天,他们争执的原因,该不会……就是因为他吧。
想到这种可能,青年只觉得全身发冷,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中年男子见他一脸无辜,火气更大。“当然是事实,你别跟我说,全是我们载景自己一厢情愿,你半点都不知情!我们家的儿子好好的,如果不是你存心勾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天儿子虽然十分明确的表示自己对这小子没有一点意思,但在商场打滚多年,儿子那点小心思哪里有他看不出来的。当下心中更是警惕,如果儿子就这么痛痛快快的承认了,他还会当儿子只是年少无知,分不清楚什么是爱恋,什么事尊敬。但儿子居然如此费尽心思千方百计的为这小子遮掩,这说明了什么!看来他家儿子早就被这小子迷得三魂没了七窍,这种事情,若不赶快处理,只怕会祸患无穷。
青年张了张嘴,实在是哑口无言。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被人家的父亲堵在这里,被用那种看勾引自家儿子的狐狸精一样的眼神看他。这可真是荒唐啊!他突然又想起四百年前,还在成均馆读书的时候,有一个要好的同窗是户部家的儿子,这个同窗迷上了一位家里卖米的庶民小姐,他的妈妈也是找到了人家的家里,用这副口气对那位可怜的小姐说的。
中年男子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冷冰冰的甩下一封信封“这个,就算是遣散费了,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出现在我们载景面前,不然,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一句话说完,中年男子就站起身,直接走了。
看着桌上那被主人抛开的可怜兮兮的信封,青年不由自主的扶了扶额头。
这都叫什么事呀!
次日。
“哥!”背着书包守在墙角的少年一见到青年身影,兴奋无比的站起来,高声唤道。
想起自己遭受过的一切,青年怒由心起,也不好跟小孩子计较太多,只当作没看见,从少年身旁穿行而过。
”哥!“被这么明显的无视,少年依旧不依不饶,小跑几步,挡在青年身前。
“听偶妈说哥你不干了!为什么呢?”
青年本打算不理会他,但目光触及少年脸上大块大块的青紫痕迹,依旧不由停下了脚步“你的脸,怎么了?和别人打架了!”
少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上依旧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语气中不见一丝阴霾“没什么,有那样的事。哥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辞职?或许……少年语气迟疑’是因为我太烦了吗?”
青年微微一顿,只好道“就那样,有些累了,准备出去国外看看,休息一下”。事实上,即使没有那件事,他也打算找个机会出国一趟。毕竟,时间到了。
少年目光失落无比“那样啊,哥你不去不行吗?”
青年耐心几乎被耗尽了,也没回答,直接向前走去。
但没走几步,身后就隐隐传来了少年的哭泣声。
青年顿住脚步,目瞪口呆。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在原地又停了几秒,青年才无奈的回过头,对依旧低下头哭泣的少年道“你这是,为什么?”
少年依旧在擦着眼泪,委委屈屈道“哥你不要我了,偶妈阿爸也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想起对方父亲那无礼的态度,青年无奈道“并不是不要你,就……”。
他话还没说完,少年就兴高采烈的扬起头”哥你并没有不要我,是吧!”
“……是。”
“那我跟哥你一起走吧!我现在马上回家收拾东西,哥你千万要等我哦”
“那个……”。
青年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少年已经一溜烟的消失了。
青年“……”。
这都叫什么事啊!
清早,青年才刚刚提着行李箱走出大门。
几个黑衣男子突然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把他围在中间。
青年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目光警惕“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一名黑衣男子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低声道“老板,人已经截住了,下一步,请您指示。”
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厉声说了些什么,黑衣男子敛气收声,恭候老大吩咐。
黑衣男子挂断电话。对手下吩咐道“老板说了,要把这小子扔到海里去。下手干净利落些,不要留下痕迹。”
“是。”其余黑衣男子颌首,齐声道。
一人提着一根铁棍,就狠狠向青年砸来。在他想来,就这种文弱书生一样的小弱鸡,自己一下就可以解决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他一铁棍扫过去,青年纤细的身影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都敏俊微微出神。
二十多年的往事,自己几乎都快要想不起来了。原来一切的孽因,早在当年就已经种下。
青年唇边泛起一丝优雅绝伦的笑意,看上去竟隐隐有几分妖异。
为什么一碰上那个人,自己就得遭受这所有的、难以忍受的一切。
李载景已经出门上班去了,他并没有像上回一样,把自己给锁起来,但那天李载景的ti液入侵得太过猛烈,即使没有被锁起来,他也无力逃跑。但他为什么要逃跑?逃跑,是只有弱者才会做的事。
风水轮流转,也该转到自己这边了。
青年望向窗外,风景正好,一片清新和谐之象,似乎完全没有风雨欲来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