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哥,好久不见。”山娃对正在一堆文件前发呆的熊军说。
熊军把一份合同丢在山娃面道:“怎么样,大手笔吧,比你开网吧赚多了,我人手不够,你给我借点。去年你那一架打出一少人缘,你老家那些人能干。”
山娃看着文件,那是一份工程合同,两橦宿舍楼的工程量,按熊军的算法,做下來至少能赚二百多万。
“学校要扩展,他们觉得中专不怎么赚钱,又乱,所以现在建一个大专出來,我一个亲戚包下的活,让我找人把这活做了,不过人手不够,所以想到你,怎么样,”
山娃眼前一亮:“多少人,我來找,赚钱的活谁不乐意。”
“六十,你看到球场那片地了吧,地基已经打好了,马上就开工了,一个星期人能來吗,”熊军丢了包烟给山娃。
“沒问題,一个星期,我把人给你整过來。”山娃说着,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
春种早已经结束,夏收还要很久才能到來。从张山娃离开以后,树根的话越來越少了,他很忙,忙着放羊,忙着除草,忙着担水浇玉米地,有时候沒活干的时候,他会找活干,会帮张诚良去干。他像差了魔一样的干活,是因为他怕想,他怕想那远方都市带给他的诱惑,灯红酒绿下的女人让农村的少年不再安分守已。
白天忙完后,他时常会一个人坐在村口的老树下发呆。星星总是很亮,夜很静,古树像夜叉一样伫立在村口,他闭上眼睛,想着高楼大夏,把星星当作灯火通明的都市路灯,把远处月光下的小树,当作城市街道上的女人,他把眼前无尽荒凉的山川想象成如白昼一样的都市。
山间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动物撕咬的声音,会把他拉回到现实,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会笑,嘲笑自己的天真和无聊。
坐在传说吊死鬼出入的大树下,他觉得自己应当变成了树的一部分,应了他树根的名字。抽完第三支香烟,月亮已经挂在天空的正中央。村子已经沉睡,他看了看天,骂了句:“老子我受不了了。”
回家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骂道:“成天到晚丢了魂一样的,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这样下去迟早变成疯子。”
“都是张家的那小子影响的,把树根娃的魂都勾走了,从HF市回來后,他就沒有一天是正常的,唉……”奶奶说。
“张山娃,人家是什么人,那是大人物的后代,你能学的上,好好的种你的地,别一天到晚想着外边的世界,就你出去了也不过是个打工的命,养好你的几只瘦羊,把你哥哥的书供完……”
“听说张山娃现在每个月都给家里钱,不如让树根出去挣钱,说不定他也跟张山娃一样……”哥哥说。
“你闭嘴,张山娃听说入了黑~社会,树根可不能去跟他,我可不想树根缺胳膊少腿的回來……”
全家人把希望放在了哥哥的身上,似乎他就是多余的,但他又是重要的,他每天都能听到类似的声音。心些一个声音再说,出去吧出去吧,树根挣钱了,全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一些声音又再说,别出去,别出去,树根出去了,庄稼什么人來收,地什么人來种,羊谁來放。
树根已经习惯了这种喧闹,无休止的喧闹。他合衣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听着家里人沒完沒了的牢骚,不对,是压根就把他们的话当了耳旁风。
人不应该报有理想,不应该有希望,不应该知道事情美好的一面。有了希望和理想,见过了都市的繁华诱惑,伴之而來的会是无尽的失望和孤独的折磨,树根宁静的表面下,那颗心早已经飞向了千里之外的都市街道。
如果他沒有去过都市,沒有见过灯红酒绿,他就不会想到远方高楼,不会想到远方的大厦,更不会想到女人会长的那么漂亮。
可是他去了,他去了,他就会不停地想,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奋斗,我要去那个未知的世界拼打。他睡着了,梦里他跟自己最好的兄弟张山娃把酒言欢,她身边有美女,他穿着合身的西服,像个社会精英。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失望了,除了黄土就是黄土,一望无际,看不到希望的黄土。晨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树根起了脸挑了两担水,又无聊的坐在村口发起了呆。
去田里劳动的张诚良走了过來,坐在了树根的身边:“山娃走了以后,你这孩子就沒有高兴过,山娃來了电话,叫你过去帮他的忙,他说接了一项不错的工程需要一些人,让你想办法带六十个人去HF市找他。”
树根的眼睛一下子变的明亮了起來,搂着张诚良的肩膀道:“张叔,山娃也算是个有钱人了,月月给你钱,你怎么就不换一身新衣服穿呢。”
“这是你年轻人的想法,穿了一辈子的旧衣服,现在穿什么新衣服,年轻人爱扑腾,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跌到,山娃给的钱我可不敢花,说不定那天他就跌到了,这些钱我得帮他存着。”张诚良叹了口气,一生沒有大运,却受过大苦的人,好事來临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想到坏的一方面。
“路费不好弄,六十多人,”树根问。
张诚良把三万块钱放在树根的怀里:“这是路费,用这些钱,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
“大事情啊,这带六十人不成问題,山娃说过是什么事沒有,”
“什么事你去看了就知道,我去忙了,就这几天,山娃说让你在一个星期之内一定要到。去了以后,就别管家里了,好好拼,能不回來就别回來了,这黄土山不是你的世界。”张诚良说着,扛着锄头去了地里。
树根看着手上的钱,又看看黄土山,他忽然觉得大山变得亲切了,他的魂似乎回來了,眼睛亮了,脸上有了笑容,把头埋在两腿之间,重重地吸了口气,向家里跑去,收拾起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