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缘何在此聚众?!”
当先的将领扬鞭停马,高声大喝。
这将领形容高大,面目威严,这一喝声音高亢洪亮。村民见着有官兵入村,本就有些慌乱,如今被他这么一喝,惯性之下,不由面带惊惶,纷纷想要跪拜下来。
只是众人膝盖刚弯,却发觉自己怎么也跪不下去。
此时就见空中微波一晃,叶戈踏步现出身形,然后白光一闪,落到了那将领面前。
忽遇此变,将领大惊,但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又行军带队多年,一见叶戈现身,便马上想到叶戈是山中的修真者,虽然心中惊慌,但还是迅速镇定下来,翻身下马,举步走上前去,抬手做了一礼:“不知有仙人在此,裘三失礼,还望仙人恕罪!”
将领身后的朝兵此时才反应过来,也纷纷下马,朝叶戈跪拜下来。
“不知者无罪。不过你惊扰了众位父老,理应和他们赔罪才是。”叶戈说道。
这将领一未责打村民,二未行凶乡里,不过是言语冲撞了些,又不是什么大过,他倒是不会对此斤斤计较,只是想了想,还是提了这么一句。
将领听了,面上微露惊讶之色,但见得叶戈没有怪罪于他,心中还是松了口气,赶忙率着自己的兵马走到车队前,一一安抚那些受惊的村民。
事实上俗世之人冲撞修真者乃大忌,岂知修真者手段非凡,岂是区区凡人能够抵抗的,若是遇上脾气不好的,举手之间就将这将领灭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将领惧怕叶戈,也是如此。
只是人有不同,叶戈此行又不是来摆谱的,而且他讲究事尽其利,杀了将领对自己又没有任何利益可言,何必多此一举。
再者俗世朝廷有天地中的皇朝气运护持,官兵皆为朝官,自然也身带有一丝这皇朝气运。
虽然朝廷不至于为了个小小将领与叶戈拼死追究,但叶戈却不想与皇朝气运沾染过多,若是不小心被反噬,当真是得不偿失。
叶戈本来想现身震慑住这队兵马就起身离开,却不料在将领马队中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爷子,你怎么会在……”
叶戈话说一半,就见叶有成翻身下马,想给自己行礼,不由苦笑一声,赶紧冲上前去,将他扶住。
“您要是跪了我,可是要折煞我了。”
叶有成也不说话,只是站定了身子认真地端详着叶戈好一阵,目光仔细得似乎要把叶戈看出个窟窿来,半晌后,才长叹一声,老眼中隐隐有几分泪光。
“叶哥儿,你回来了。”
叶戈也不知怎的,听到这么一句话,却是鼻间一酸,也要掉下泪来。
只是他强自忍住,笑着对叶有成道:“您看您,若是把仙人弄哭,怕过不得明日,威名就要传遍武国了!”
叶有成闻言哈哈一笑:“我还怕是什么妖魔幻化成你的模样来骗人,不过现在想来是错不了了。”
爷孙二人数年不见,本想叙旧一番,只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叶有成生怕落了叶戈仙人的身份,便先打了住,等回了小院再好好聊道。
叶戈见自己爷爷竟然随同一队官兵前来,不由大为疑惑:“老爷子,你怎的会与官兵在一起?”
听到叶戈问起此事,叶有成神色便变得凝重起来,摇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且极为麻烦,不过幸好你来了。”
见叶戈面露不解,叶有成转身朝站在车队旁的裘三道:“裘将军,你且过来一叙。”
那叫裘三的将领早就抚慰完村民,见着叶有成似乎认识叶戈,二人又在说话,便不敢上前打扰,只远远地站在一旁。
见着叶有成叫自己,他赶忙肃容正身,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原来叶道长认识这位仙长……当真……”
那裘三是个军中出身的武将,平日只知上阵杀敌,虚溜拍马却是不会,本想上前夸赞叶有成一番,却是嚅嗫了一阵,半晌也想不出下句,一张老脸不由涨得通红。
“哈哈!裘将军,我和这仙长皆是平实之人,以后在我们面前,你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叶有成见此,抚须哈哈一笑,为这将领解了围。
“是、是……在下是个粗人,嘴笨,幸得叶道长和仙长宽宏大量,才不与裘某追究。”
“裘将军,我与这仙长有话要说,你若不介意的话,可否先在此等待一番?”
“噢!不妨事不妨事!”裘三听了,连连摇头,只是脸上带着几分小心:“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只是……只是那事……却是缓不得……”
“裘将军放心,老道自有分寸。”
听得叶有成这么说,那裘将军的脸色才松缓了下来,他点点头道:“那叶道长和仙长自去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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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那简洁朴素的小屋,叶戈将叶有成扶于座上,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的丹药,先给了他:“老爷子,长寿丹我没给你找到。这里的都是些强身健体的灵丹,你且看着吃吧。”
叶有成本还想拒绝,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忍俊不禁:“还且看着吃?得罢,只是强身健体的丹药,老道我还不会拒绝,话说还未吃过灵丹,不知是什么滋味……”
叶戈闻言,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才难过地叹了一声:“唉,能有啥味,也就一股鸡肉味。”
爷孙二人又打趣了几句,叶有成将丹药收好,奇道:“话说你小子不在门中好好修炼,却是回来做什么?你们那宗门可许得你随意外出?”
“我此次是接了宗门任务出外历练,才有机会外出,便想着回来看一看,顺便……却是想去叶慈的坟前一看。”
“唉,你当日为了报仇,远走千里之外,要去寻那什么劳什子宗门,我知拦你不住,便让你去了。只是日后却是日日担心,生怕你出了意外,若是不慎被那山中虎豹所害……这该如何是好。”
叶有成听此,不由面带伤感地说道。
叶戈也知自己此举太过任性,只是却也不曾后悔,只得面带愧色地跪下,朝叶有成深深一叩:
“孙儿不孝,让爷爷如此挂心。”
“唉,我这年纪当也是看开了些,想着若是你还活着,便想着也许有一日能等到你回来,若是你死了,我这把老骨头反正也挨不了多长时间,等死了便也好下去和你们作伴……唉算了,尽说这些没用的做甚……对了,你方才说要去叶慈坟前一看,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叶戈摇了摇头:“我一年前曾到叶慈遇害之处追查,却是什么也没找到,不过后来却是有了份名单,只是这名单人数太众,一一追查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恰好此次外出,便想再到叶慈墓中查探一番。”
“这么说来,你想开墓?”
叶有成听了,倒是知道叶戈的意思了。
听及此,叶戈面上的愧色更浓了,他怆然道:“是我没用,没能寻到杀害叶慈的凶手,却还要再次惊扰于他……”
“怎么能这么说。”只是叶有成听了,却是不同意:“寻常人等就算想要仇,又如何敢冒名顶替,只身犯险,潜入仙门……你能做到这一步,却是已经很了不起了!总之,你若想要开棺,我决不阻拦。”
听得叶有成如此深明大义,叶戈心中也松了口气。
帛布上的名字已被他用朱砂笔划去了几个,只是后面却还有上百人未得查明。
对于叶戈来说,莫说一百个,就算是上千个,他也能坚持下去,找出真凶。
可是正如聂朗所说,这些帛布名单上的人皆是各个宗门的精英弟子,就算只是小型门派出身,但一个个盘查下来,花费的时间也未免太大。
聂朗之前曾说过,他在故土废墟之上曾找到过一丝微弱的火灵气,这话让叶戈不由心中一动,他记得此前随叶慈陪葬的曾有一枚断剑,那本是叶慈的兵器。当初只想着若有这兵器傍身,弟弟在黄泉路上当也不会被凶鬼欺扰,便随叶慈收于墓中。
如今他修真数年,才知道这世上除了有密法能留住神魂的修士外,其余的人一旦死了,魂魄就会即刻飞入轮回往生台,静待再度投胎转世。
因为保留着记忆善恶的觉魂没有跟着一起离开,所以那些聚集在往生台上的魂魄便都只是一团团毫无意识的生魂,哪里会有凶鬼恶鬼之说。
而世间所谓的凶鬼,不过是人残留下的觉魂沾染上一丝怨气所成。
那断剑若是曾经御敌,想来也会沾染上些许灵气波动。
叶戈之前没有修行过,自然看不出这剑上的蹊跷,只以为是一把普通断剑。
只是前几日却是忽然想起聂朗在珠玉-洞天中的一番话,便心中一动,想从这断剑上查探一番。
既然叶有成不反对,叶戈便也安心不少,事实上他并不想再开自己弟弟的棺墓,若是叶有成不愿,他便不会开棺,而是就此离开,然后再慢慢按着帛布上的名单寻查下去。
说到这里,叶戈忽然想起之前自己问的问题叶有成没有回答,便又开口问道:“对了,老爷子,你还没说你为何与那队官兵在一起?”
叶有成听了,才恍然记得这件事,当即拍了拍头,懊恼道:“人老了记性却是也差了!我本想与你说这事来着……你回来得正好,这事当得只有你才能办!”
“何事还要我才能办?”叶戈闻言不由讶异。
“是与那裘将军有关。数月之前不知怎的,附近的城镇之中都有有孕之女子无故失踪,官府接到案告,便派了官差去查,却是毫无线索……官府无奈,只得加强了城中戒备,可也还是有孕妇接连失踪。连着几日,城中人人惊惶,家中有有孕者,更是大门紧闭,雇了许多江湖高手来护卫……如此人心浮动,便是朝廷也知道了。便派了军中将领前来帮手,便是那裘将军了。”
叶有成拿起一杯茶,啜了一口:“可是军中之人也是什么也没查到,就在昨日,又有一户人家家中的孕妇被掳走,可是明明彻夜都有人在房中守着……却还是平白无故地就不见了!当真古怪。”
“可是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唉……”叶有成叹了一声,苦笑道:“这般诡谲,官府便想着大约是妖魔作祟,就征召了附近的道士和尚一流,前去做法驱魔……而这流云府附近道行最高的道士,也就是你爷爷我了。”
叶戈听了,无奈道:“还真是。可找不出比你年纪更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