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拖鞋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老化的厉害,硬邦邦的非常硌脚,6简却顾不得脚下,三炮又向他招手了。81wwΔw.ん
“现在,我教你在这最基本的规矩,我只说一遍,记不住可以问我,但惩罚是去刷厕所。”三炮竖起拇指,反手指指前门,“先是出门,管教在门口叫你,你要第一时间跑到门口,说出指令'报告管教,1o2xxx前来报道,请指示!'医生来喊你服药时,同样第一时间跑到门口喊口令'报告医生,1o2xxx前来服药,请指示!'”
“出了这里,走路要走在靠墙黄线之内,走在管教前面,一旦落在管教身后,就算袭警。过任何门,先喊报告。在这里,说话做事前,先喊报告,任何事,你排在最后,没有我的允许,三天之内不许和别人说话,上厕所要蹲着,还有,呃,先这些吧,听明白了吗?”
“报告,听明白了。”6简大声道。
“呵,说一遍口令。”三炮从没见过有人能一下子记住这么多话,为了把刚才这一溜说顺畅,他可是煞费苦工。
“报告,管教召见说'报告管教,1o2xxx前来报道,请指示!',医生叫唤说'报告医生,1o2xxx前来服药,请指示!'”6简不急不慢道。
“哟,还挺机灵,出门之后怎么走?”三炮再问道。
“报告,走在黄线之内,在管教前面,见门喊'报告'。”6简答道。
“要上厕所怎么办?”三炮又问道。
“报告,先喊报告,如果有人一起,排在最后。”6简继续答道。
“操,你他妈的模范标兵啊?牢模是吧!”三炮骂道,“你叫什么来着?”
“报告,新兵。”6简笑着答道,这种小把戏他早有准备。
“很得意是吧?过来!”三炮沉着脸,“刷厕所去。”
“我哪句答错了?”6简问道,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是非常有信心的。
“没错,全答对了,这是奖励,不服?”三炮冷笑道,“徐强。”
“到!”排在队尾第二个的一个犯人站了起来。
“教他,五分钟之后,我来检查,真他妈的臭!”三炮右手挥扇两下,转身向前门走去。
徐强身高一米七左右,肤色暗沉,满脸胡渣和痘印,头顶一撮冲天短,整个头活生生一颗大菠萝。
他从水槽底下摸出一个倒毛的板刷和一块黑乎乎叠成长方体的毛巾,对6简说道:“你先用板刷刷一遍,地面和蹲坑内都要刷,然后用水槽里那个盆接水冲干净,最后用抹布抹干,不能有水渍。还有,这个盆不要放地上,因为水槽还要洗碗。”
6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接过板刷,刷起地来,这对于来自农村的他来说,并不是无法接受,尽管一阵阵骚臭味扑鼻而来,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他双手冻得红里透紫,却干的热火朝天,实实在在地将厕所清洁了两遍,再仔细擦干,这才满意的起身。
“老大说的没错,你真像个模范标兵,弄好后,抹布要这样叠好。”徐强看他干完,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接过抹布给6简做示范。
6简只在大学军训时见识过被子叠成的豆腐块,从没想过,毛巾也行,想起自己乱糟糟的出租屋,只觉得自己之前过的连囚犯都不如。
成长历程造就了他的野性子,十几年接受的教育又让他喜欢规矩和条理,大学毕业之后独自在陌生城市打拼,他渴望秩序,又厌恶秩序。
“老大,好了!”徐强叫道。
时间刚到五分钟,三炮过来,俯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硬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操!”三炮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三炮,让他过来吧!”坐在位的一个男人说道。
“哼!”三炮憋憋嘴,板着脸道,“龙头叫你过去,快点!”
6简跑到队,只见被三炮称做龙头的男人,一头微卷的中分长,两边向后梳起,额宽鼻挺,面色白皙,八字胡从嘴角下方向内勾,套在浅白色棉睡衣外的蓝色的囚服干净平整,就像一件裁剪得体的马甲。
这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他的世界有条不紊。
他同样坐在塑料板凳上,上身挺拔,腿上放着两本书,一本是《肖申克的救赎》,一本是《教父》。
两本书改编的电影6简都看过,原著却都未拜读,现在年轻人已经很少看书了,特别是纸质的书,6简也不例外。
龙头将书放在一边通铺上,柔声道:“你叫什么?”
和三炮汇报时柔和的声音不同,很自然。
“6简,6地的6,简单的简。”6简答道。
龙头侧过身将腰靠在通铺边缘,一只手搭着膝盖,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笑道:“没有报告,不是新兵了?”
“呵呵!”6简笑而不答。
“聪明外露不算真聪明。”龙头淡淡道,“这床被子和洗漱用品是给你的,洗漱用品先拿着,被子等会开铺了过来拿。”
6简接过手,毛巾是新的,牙膏、牙刷、香皂和塑料杯也是未拆封的,其他的都很正常,只有牙刷样式奇特,手柄处是个半指长的管子,显而易见刷牙时得套在手指上使用。
“晚饭吃了吗?”龙头问道。
6简摸摸干瘪的肚子摇摇头。
龙头从通铺底下的格子里摸出两根火腿肠递给6简,“饿的时候顶一顶。”
“谢谢!”6简下意识想拒绝,在这里,他不想轻易欠下人情,但是他实在太饿了。
“回去吧,排在徐强后面。”龙头摇摇手,抬头对三炮道,“时间差不多了。”
电视机已经关掉,监室里变得很安静。
“开始洗漱!”三炮大声道。
从龙头开始,每次两人,按座位排序进行,6简现,和龙头一起的,不是三炮,而是那个满头白的老头,金鱼眼,大眼袋,面色红润,其他人都穿着分体式,只有他号服内是件睡袍。
过道一边墙上离地二十厘米的位置,有一排凹槽,顶上穿着一根铁管挂毛巾,底下放杯子,在徐强的帮助下,6简放好了自己的洗漱用品。
队尾一人,平头,翼眉,八字胡上翘,面相凶狠,看到6简到来,冷冷瞥了一眼,无动于衷,徐强给6简拿了个塑料板凳,又让右边几人向右挪了挪,给6简腾出点空间。
“谢谢!”6简缩着身子,勉强坐下,对徐强感激道。
“别说话!”徐强目不斜视,含着嘴道。
等到6简洗漱完毕归队,只听三炮喊道:“全体起立,值班员收凳子。”
通铺上两个穿黄马甲的人迅将塑料板凳叠放在一起,放在水槽边上。
在三炮的指令下两排人并成一排,紧凑的靠墙站好,6简现对面墙上标着十一个数字,每个数字对应一张小床,大通铺由十一张小床拼凑而成。
“1o2!”此时,一道声音从厕所顶上的铁窗上飘过来。
三炮立刻喊道:“报数!”
报数完毕,三炮汇大声汇报道:“报告管教,1o2应到十九人,实到十九人,新兵一人,报告完毕,请指示!”
“开铺!”铁窗上的管教淡淡道,牢房前门一道封闭的铁门缓缓关上。
从队伍前端应声走出两人,走上通铺,将墙角的一个立方体上的布套掀开,赫然是一个被子垛。
从队尾开始,从后往前,七个人领到自己的被子,抱在手里,其他人的被子则按顺序铺在通铺上,只有6简两手空空站在原地。
“新兵!”这时,三炮喊道。
“到!”6简赶紧上前。
三炮丢给他两床被子,扬起一片灰尘,还夹杂着一股酸臭味,呛的6简只咳嗽,同时,三炮将一床新被子叠在自己原来的铺盖上。
6简看了龙头一眼,知趣的沉默接受。
等十一人上了床,剩下八人将铺盖在地上纵向分两排依次铺好。
天花板上大灯熄灭了,只留下前门上端昏暗的长明灯散着惨白的冷光,6简这才注意到长明灯边上有个挂钟,时间显示刚好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