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干销售这一行的,夏对别人的观察几乎是处于本能,无论什么时刻,无论是谁,他都能带着探究的眼光去看待一切。当然,也有例外,就是在利益和探究别人之间做选择的时候,他往往会选择前者。
于是,当听洛特一直重复“据……说”的时候,他就知道洛特底气不足,对他所说的事情本身就抱有疑问。洛特的种种表现都指向一点,有人告诉他这个消息,因为时间仓促(初冬已经来临),他来不及消化信息就传达给了夏。
“说吧,引我去波尼城的目的。”夏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推断说出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毫不在乎的拉拉盖在腿上的兽皮。至少有一点让他想相信克莱,就是他现在真的如克莱所说,有种血液都要结冰的感觉。
被戳破的克莱也没有恼羞成怒,脸上绽开了一个天真的笑容,素黑的瞳仁如一汪深潭,吸引人不由自主的掉下去。他笑容越来越深,还伴有悦耳的笑声。鲁夫瘪瘪嘴,不明白那个银发雌性在笑什么。
“鲁夫,去泡茶吧。”上次从瑞德带来的茶叶,味道十分醇厚,虽然和他爱喝的龙井不同,但别有一番风味。鲁夫干坐在旁边,本来就坐不住,听见吩咐,马上就离开了客厅。
“你的弟弟真是可爱,琥珀色的虹膜在兽人之中可真算少见。”克莱突然开口,话题却转向了和事情毫不相干的鲁夫,夏瞟了一眼说话的人,没有任何的表示。
“话说,你的也是如此。如果你的孩子也有这样美丽的虹膜就好了,一定很可爱,也许灰蓝色也不错。”克莱说到“灰蓝色”语气突然加重,夏心头一跳,脑海中浮现出野兽那双漂亮的眼睛,那也是灰蓝色的。
“毕竟传说中雪族的虹膜是灰蓝色,那样应该更少见。”
“野兽的眼睛……”夏呐呐自语。
克莱莞尔,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野兽的兽皮吗?就是因为它和传说中的雪族一模一样,兽皮有最好的保暖的作用,你知道的,我需要它。”视线越过夏,出神的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苗,“真的需要。”
鲁夫适时的将茶杯端上来,放在桌子上。这轻微的动静,让克莱迅速的回过神来,继续盯着夏,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什么情感的波动,可是一点都没有。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夏双手环于胸前。
“和你交换。”克莱叹了口气,收起多余的感情,和刚才又笑又哭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交换?”
“对,我用雪族的资料和你换一件很小的东西,我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样。”
“不感兴趣。”鲁夫放茶杯的手一顿,险些茶水都要泼出来。其实,他对那什么雪族很感兴趣。
“好吧,加上一个条件,我倾尽所能都会为你办到。”
“说说看。”夏露出一个友好的表情,环于胸前的手放下来手指交叉,放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
时隔几个月,夏又一次站在了贝尔城的出口,和上次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是“奉命”行事,带着三个兽人和小板车,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贝尔城。但这只是心里想想罢了,实际情况和理想总是有偏差的,他此时缩在用厚厚的兽皮包裹的蒙上的小板车里,冻得瑟瑟发抖。
“夏,冷吗?”比格不放心的拍拍后面的兽皮,问里面的人。他倒是只在衬衣外面加上一件兽皮马甲,神清气爽的站在外面,等着变成兽型套套索。
“快走!”难以抑制住打颤,夏将手伸进手套里,抱于胸前。
“夏,你是不是很冷?”比格手忙脚乱的掀开一个角,又塞了一些兽皮进去。
夏:“……”如果不是此时牙齿打颤,他倒是想告诉比格除了保暖以外,他还需要一点点空气以供呼吸。当此时,他只有哭笑不得。
出门就那么艰难,前路有很漫长,看来这次的旅程不会好过。雄狮抖抖鬃毛,轻松的拉着小板车,率先走进森林,其余的两个兽人也变回兽型,分别护在板车的左右,很有左右“护法”的架势。
刚走进森林没多久,左边的兽人所变成的黑熊就感觉到了不对,他不着痕迹的上前,走到雄狮的身旁,悄悄的耳语道。
“比格,那边有一只野兽在跟着我们。”
“不用管它。”比格早就发现野兽,无奈的白了一眼,远处的一个小黑点。兄弟,咱们能别做的那么明显吗?
夏在兽皮之下,虽然不好呼吸,但也没有多大问题。只是兽皮遮住了阳光,在昏暗的板车里,他只能用睡觉来打发无聊。不知道昏睡了几次,夏再次醒来的时候,冰冷的空气从一个洞口钻进来,从那洞口看出去,天色已经一片黑暗。
“比格,我们到哪里了?”夏拉开兽皮,揉揉眼睛,余光看见一个黑影跳进灌木丛里。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夏很快将刚才所见抛之脑后。他伸了一个懒腰,以木质的护栏为基点,灵活的跃下车。两个第一次见的兽人情不自禁的“哦”了一声,表达对雌性的敬仰。
比格一边将带着的肉干切块,一边朝夏那边微笑着点点头。他们此行为了节省时间,趁夏耐不住寒冬之前到达波尼,所以三餐都吃肉干。第一次吃肉干,夏倒是觉得新鲜,味道也没想象中的差,反而烤焦的部分散发着独特的香气。一不留神就吃的太多,但好在吃饱了,身体也暖和了许多。带着手套,夏提出想在周围走走,缓解一天维持一个姿势的疲惫。
比格点点头,算是默许。夏也知道这里是森林,意味着到处都有危险,所以特意只是围着火堆走了两圈。但正如俗话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夏再小心,比格再留意,也敌不过森林多变的天气。几乎是没有过渡,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有珍珠大的冰雹已经落了下来。还好,自己穿的厚实,又戴了帽子,所以有多疼,夏这样想着,一边往回走。
一转身,却发现火堆被突如其来的冰雹熄灭了。在森林里没有火光代表什么,代表蛰伏在你周围,等待着将你拆吃入腹的野兽们的时机来了。于是,夏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打斗的声音,还有野兽粗重的呼吸声在周围响起。
呼呼。他的心脏狂跳,鼓动到要从胸口挣脱出来,也许是信心不足,野兽并没有消耗他的意志力的意思,而是直接猛扑上来。几乎是下意识,夏从腰间拔出匕首,朝着黑影狠狠一插,野兽一阵痛呼,动作开始变得狂躁。身上只有这把匕首,此时松手等于死!夏被野兽拽来拽去,几乎要甩飞出去,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朝着野兽扑过来。
夏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两只野兽相残,但很快后来的野兽占据了上风,看不清具体动作,但夏还是看见,一头野兽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是死了。再扫了眼四周,并没有野兽的身影,火堆那边传来了比格焦急的呼喊,夏想站起来,却发现冻得站不起来,明明满头大汗,却觉得冷到心底。
一个身影朝夏移动过来,是火堆相对的那一侧,夏眯起眼睛,努力的看清来者到底是什么。在认清是人后,松了口气。那人用手扫过夏额前汗湿的刘海,手指滑过他的脸侧,不知道为什么,夏有种想要汲取他的温暖的感觉。那人将夏轻松的抱起,一步步走向火堆。放在板车旁,然后离开了。
不是比格。夏无力的闭上眼睛,此时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哪怕满手都是鲜血,也想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上一觉。
第二天醒来时,夏发现自己躺在板车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兽皮。比格见夏醒过来,松了一大口气,将水递过去,夏也不客气,喝了一大口,扫视了一眼周围。可以用“犯罪现场”来形容,火堆上未烧完的榉木湿漉漉的,地上更是不堪入目,人的脚印,野兽的交易,还有鲜血,一看就知道昨晚是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斗。
视线不由的游离到昨晚和野兽缠斗的地方,地上还有一滩鲜血,应该是野兽的,然后自己在那棵树前,被人扶起,还……被抱了。虽然男人被抱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那个人是谁?
“比格,我昨晚是被谁救过来的?”看见比格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不会撒谎的比格,果然什么都反应在脸上。夏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想,但还没得到证实。
“昨晚,比格到处找你,我和他在一起击杀一只野兽,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兽人好心的提醒道,但话还没说完,比格就捂住了他的嘴。
“是我,是我。”比格忙接着说。夏半眯起眼睛,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你把我放在板车上的?”夏试探。
“是啊,我把你放在板车上,还帮你盖被子。”比格不停的描述当时的情景,试图得到夏的信任。
那把他放在板车旁的那个人就不是这三个……夏笑着回了声谢谢,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