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冯衡拜表……”咚,隔着恢恢风雪,孙淳也将那声磕头之音听得清楚。
“冯衡师者,临川谢穆安。功拜一品宰相,擢之宾客之中,立之群臣之上。昔,破楼兰、攻犬戎、克胡羌,赫赫威名撼外族冒犯之心,定边疆数十载。此为攘外之功……”咚,额头见青。
“然前朝荒唐,暴政苛民。顺应天命人心,陛下揭竿而起,德才定邦。谢君自草间追随陛下,同生共死四载有余,数次救陛下于危难之间,风雨飘摇,几番生死一线。然为保陛下皇恩泽被天下,谢君为皇尝毒、单骑救主、断后先锋几度出生入死,千金铁骨血溅烈马长剑,此为安内之功……”咚,厚重的白玉阶上涔着森森血迹。
“自陛下定江山开盛世,谢君为巩大夏江山永固,先后变法,定民安邦。百姓得益,安居乐业;朝堂得益,政治清明;江山得益,万邦来贺。巍巍天下,无不赞陛下之贤德,感陛下之洪恩……”
咚,孙淳见拜跪于台阶上的少女冠簪散落,乌黑的长发铺在白净的玉阶之上,抬起头,一袭绿袍之下身板依旧笔挺,额上的鲜血顺着鼻梁缓缓蔓延,眉眼的一派赤忱,嘴角坚毅的弧度,同故去的荣阳长公主如出一辙。他的心被蛰了一下,布满皱纹的眼角红了一片,他叹了一口气,这性子怎会半分都未像到她生父冯航那般见风使舵,老奸巨猾。偏偏将她母亲那股忠烈孝悌、铮铮傲骨刻入血肉。
“此功足彰谢君之忠君爱国。况,衡得幸,拜谢君门下。老师传授学业之余,无不是教导衡忠君、爱国。满朝文武,无不受之感化。忠义之气朝堂生香。衡之师,乃骄阳明丽之赤忱,亦芝兰玉秀之清傲……”咚——
“快将郡主给哀家扶起来!”太后杨氏从轿撵中下来,顾不上身旁嬷嬷的搀扶,深一脚浅一脚急着踏雪而来。
孙淳弯腰小跑下来,跪在太后脚下,“奴才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金安个屁,老娘还没死,你们就敢这么糟践我的磐笙吗?”杨氏出身农家,丈夫早逝,凭着一双做菜的手养活两个孩子——当朝天子安琛和故去的长公主安歌。即便入主东宫多年,一身草莽市井之气仍未丝毫退却。
她几步登上台阶,伸手去夺冯衡高举的奏章,丢在一旁,满腹的斥责在看见她那张带血的脸消失殆尽,这张脸跟她故去的母亲像极了,一派清正。杨氏微楞片刻,心中一阵酸涩,眼圈一红眼泪夺眶而出,冤孽啊,明明冠姓冯氏,骨血中却是安氏风骨。这一辈孩子中,也只有她将安氏门风融入骨髓。她抱着冯衡心疼至极,“我的磐笙,我的儿,你怎这般命苦……”
嬷嬷婢女随从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喳喳地劝太后保重凤体。
冯衡将酸痛的胳膊放下来,就这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露出清晰的眉眼,风华无双。她抬袖将杨氏的泪痕拭去,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婆婆,磐笙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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