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波开车回到紫竹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他把车停到车库里后也不急着下车回家,而是点上了烟盒里仅剩的一支香烟,坐在车里看起了手机。
叮、叮、叮……
他手机刚一开机,几十条信息组团轰来,基本上全都是来电提醒,而且时间段极其紧密,大多数都是在昨晚十一点多过后打来的电话,也就是海大一百多名师生被营救出来以后。
刘琰波粗略地看了一下,其中尹含若打的次数最多,她一个人就打了十七次,最后一次还是在十分钟以前。第二多的就是潘羽衣,她打了八次,然后就是白彬、林雪、上官清梦等人基本上都打过两三次,就连高婉儿也打过一次。
刘琰波知道,自己关了这么久的机,别人暂且不说,尹含若、潘羽衣和白彬这三位爷过后肯定是会来要解释的,而且这三位爷还是打电话来的这些人当中最不讲道理的那三个,他们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看着手机里这密密麻麻的几十条来电提醒短信,刘琰波感觉自己有点头晕目眩,弄得他心里连换手机号码跑路的冲动都有了。
唉~
轻叹了一声后,刘琰波在心里暗自唏嘘道:这一天天的,我这都是招谁惹谁了?”
抽完烟,刘琰波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门口走去,他的左手已经麻木,没有了丝毫痛觉,不过胸前的枪伤却一直在隐隐作痛。
咔~
刘琰波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一进客厅,刚好与坐在沙发上回过头来的尹含若四目相对。
“含若,你还没睡啊?”刘琰波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四处瞅了瞅,没有看到黄妈和上官清梦。
尹含若看着刘琰波,先前她眼中的那点怒气也变成了满满的心疼——
他现在真的好狼狈。
刘琰波现在跟一个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人差不多,虽然他进来之前用车子里的干『毛』巾擦过,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他的头发、衣服和裤子都是湿的,而且衣服和裤子上还粘有不少泥印,最重要的是他的脸『色』比白纸还白,眼神黯淡无光到尽显疲惫。
尹含若急忙起身走了过去,担心道:“刘琰波,你没事吧?”
刘琰波被尹含若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深怕她看出他受伤了,急忙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掉一水坑里去了,所以看上去有点狼狈。”
说完,也不等尹含若再问什么,刘琰波蹭蹭地就往二楼跑,嘴里还说道:“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再说,我先回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
掉水坑里?
尹含若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么蹩脚的理由,连忙急冲冲地追上了二楼,追进了刘琰波的房间里,反手关门道:“刘琰波,你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
难道……
刘琰波现在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去说笑和yy, 他顺着尹含若的目光落到自己胸前,不由只剩苦笑——
他胸前的枪伤又开始在流血了,穿在里头的白『色』内衫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刘琰波抬眼道:“那你过来帮我一下,我左手断了,不怎么好脱衣服。”
“什么,手断了?”尹含若大惊失『色』,走过来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大姐,我身上还有枪伤呢。”刘琰波无奈道:“现在全城戒严还没有解除,我要是去医院,估计你就得去警察局才能见到我了。”
枪伤?
尹含若有些绷不住了,对于生活在这个和平年代的她而言,这种伤以前她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要不是站在眼前的人是刘琰波,她现在会立马离得远远的……
外套、内衫——
尹含若小心翼翼地帮着刘琰波脱掉衣服,拆掉他之前从海大出来后趁换衣服时绑在伤口处的一块布条。她的手在抖、心在颤,当看到那正在流血的枪伤时,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再也绷不住了:“刘琰波,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刘琰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去医院你会死的啊!”尹含若流着泪喊道:“你个混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她今晚熬得很艰难,好几次都接近崩溃。
在刘琰波失去联系后的那几个小时里,可以说是尹含若人生至今最为难熬的几个小时,她曾一度生出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好在后来听电视报道说:除了那群匪徒以外没有其他的人员伤亡,这才让她撑到了现在。
看着尹含若泪如雨下,刘琰波也是慌了,有些手足无措道:“大姐,你、你别哭啊,你这一哭我就真觉得自己成一混蛋了。”
“你就是混蛋,大混蛋!”尹含若抹掉眼泪道:“我去开车,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刘琰波急忙拉住尹含若的手,认真道:“含若,我真的不能去医院。”
“为什么?”尹含若质问道。
刘琰波松开手,淡淡道:“因为我不是英雄。”
不是英雄是什么?
是坏蛋吗?
尹含若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刘琰波这伤一定和今晚海大发生的劫持事件有关,更能想到他一定是为了营救那一百多名被劫持的师生才会受的伤,因为那里面有林雪。
救了一百多人啊!
如果完成这样的壮举都不算英雄,那英雄的定义是什么?
尹含若想不通,她需要一个解释。
刘琰波用手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接着道:“含若,我一会再跟你解释,等我先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说完,他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针线盒,顺便还拿了一包烟。
刘琰波把针线盒塞到尹含若手里,他自己则忙着拆那包烟,抿嘴道:“你帮我选一根最大的针穿上线,然后再帮我去把医『药』箱拿来。”
看着手里的针线盒,尹含若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追问道:“刘琰波,你要干嘛?”
刘琰波用嘴从烟盒里咬出一支烟,他现在也顾不上那条“不能在家抽烟”的婚规了,点上烟道:“我要当裁缝。”
他说得倒是很轻松,可有人听着却一点都不轻松。
“刘琰波,你是不是疯了?你是医生吗?你有麻『药』吗?”尹含若张口就是一通连珠炮。“既然你说你不是英雄,那就不要在这里逞英雄,可以吗?”
刘琰波笑了,笑得贼得意、贼自信道:“我不是英雄,也不会是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