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的就寝已经到了后半夜，言域侧着身子一手在我身上轻拍哄我入睡，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我察觉到那本规律轻拍的手撤走了。
之后身边的床榻动了动。
言域走路足音本就轻，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起身，微微睁眼看去，正见到他背对我在榻旁地上默默站了一会。
就那么垂首站着，单薄的白色轻衣在昏暗光线里仍然可以被我看清。
听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紧跟着他似乎要有动作，我赶忙闭眼。等了片刻再等不来其他声音，再睁眼，言域已经不见了。
轻手轻脚下了床，地上洁净微凉，迈着小步缓缓找出外室，再往外走，将要出卧房门时一探头，看见门廊之外台阶上坐着两个身影。
一个是坐着长发及地的言域，另一个是蹲坐在他身旁的雪狐王。
不敢再动，生怕一动就让言域听见了我的声音。
言域仰头望天，天上还有三五盏红灯在极高之处若隐若现的飘浮。他就那样仰着头，看了很久很久，亲儿子却是没耐心的抖了抖毛起身要走了。
“回来……”
言域一声轻唤，本都迈出腿的亲儿子又将腿收回，老老实实坐回言域身边。
那雪狐已经长得巨大，尤其是一条大尾巴，轻轻一卷，就从言域的腰侧卷到了肩头，那尾巴还扇动两下，似乎是在言域肩头抚慰一般。
“嘁——”言域被亲儿子小小的动作逗笑了，他抬手放在亲儿子头上拍一拍道：“我没事。”
可亲儿子还是锲而不舍的又用尾巴尖拍了拍言域的肩膀。
“呵呵，你真是……”
言域嗓音有些喑哑了，话没有说完，他似乎也不想说了，又低低的笑了一会儿。
静谧的夜，偌大的正乾宫寝殿，若非我站在近处，根本不可能听见言域这喃喃的低语低笑。
可即便我站在近处，看着言域的背影，我却觉得自己连亲儿子都不如。一只狐狸尚且能够察觉抚慰言域的神伤，我却只能默默看着，默默捂着嘴，默默眼里蒸腾起浅浅的雾气，再任那雾气一点点退去。
回到榻上，等言域回来躺下，我假装迷糊的往他怀里窝一窝。
听他叹了气，被他吻了吻额头，他又搂着我一下下轻拍着哄我睡觉了。
一觉醒来居然天还没全亮，赶紧爬起来，却见到我枕旁放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银扇，扇面大开，上面镂空雕凤，栩栩如生。左看右看这是装饰在哪的？好像是个书签？
赶紧起了床，百灵来给我梳头，我让她给我扎个马尾即可，然后将那银扇装饰在了束发之处。
让尤齐给我牵了小婼来骑上，又问清了言域今日练武是在靶场，我便一个人策马跑去找言域。
靶场除了清衣卫和玄衣侍卫之外，言域、雷决和雷念都在，整个靶场被火把照亮，他们三人正并列一排，似乎在比赛。
侍卫们要叩头请安被我挥手制止，我悄悄走到言域身后，在言域又一次搭箭拉弓时，我轻轻揪了一下言域的头发。
一箭射出，正中靶心，言域这才回头看，一见是我，立即桃目圆睁道：“你……你怎么来了？”
另外二人也停下手上动作向我望来。我对那两人嘿嘿一笑道：“你们好啊~”
雷决对我点头微笑，雷念则是不咸不淡的瞥了我一下。
我摸摸头上的银扇对言域道：“好看吗？”
言域眼中火把映衬的光亮闪了闪笑道：“好看。”
雷念在两步开外道：“这是个书签吧？”
我瞪他道：“要你管！我就是把一本书戴头上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雷念“啧”了一下，瞥我一眼，走回去搭弓射箭，一箭将靶心射了个透心凉。
雷决原地看了我们一会儿，没有说话，转个身又继续射箭去了。
言域还在看着我和我头上的银扇笑，这笑容清澈真实，竟让我心里又是一痛。我忙掩去情绪，抢了言域的弓箭道：“教我射箭啊？！”
言域笑着摇摇头，“这弓你拉不开的。”
皱皱鼻子，我才不信，准备空拉一下给他看。
结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弓弦只被我拉开了那么一点点，我不爽的将弓丢在旁边桌上道：“我就想学射箭，这弓也要为难我，活该我就是个弱女子，天天都要人保护，可烦死我了！”
言域却递给我一样事物，我大喜道：“弩！这个好，这个不用力气！”
忙接了下来，对着箭靶射出一弩箭去。
脱靶了……
雷念在旁边嗤了一声，我白他一眼。
言域自我身后环住我，握着我的手将弩举起，头挨着我的头轻柔的告诉我应当怎么瞄准，他这么手把手的带我射了两次，竟然都是中的靶心。
“好厉害啊！”我侧脸赞道。
这一侧脸，言域的脸正好就在不到一寸的距离，言域也往我这边一侧，就是个十分亲昵的距离。
言域见状要退，我立即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就着他歪头看我的动作亲了上去。
他的眼睛再次瞪大，似乎难以置信我会在这种情境之下做出这样的行为。
舌尖勾着言域吻着，我的手始终不愿放开言域，可眼睛只微微一抬，就看见近处的雷念和略远些的雷决正都怔然的看着我。
雷念大惊之下回头看了眼雷决，看见雷决目光越来越冷，雷念再度转身就要迈步过来，却被雷决一把抓了胳膊拉了回去。
经过昨夜那样一场生辰祝贺，雷决对我的心意，雷念必然是清楚的了，这整个皇宫都必然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了。
所以我才要让所有人都给我清醒！
雷念是情急，我明摆着在扎雷决的心，可雷决只是沉下目光，又看了我片刻。
转脸不看之前，雷决对我笑了笑，那笑只浅浅扬了一下唇角罢了，惨惨淡淡的算不得是个笑。
雷决再次拉弓，拉开的姿势维持了许久，他又低头笑了一下，将弓弦复位。弓箭交给一旁的曹至，雷决举步，走了。
路过我时目不斜视，一群玄衣侍卫紧跟着雷决离去。雷念也一脸阴霾的紧跟在后。
等这群人呼啦啦撤光了我才放开言域，言域眼中讶异不在，立即看向雷决离去之处，我对言域道：“不要管他。”
言域忧心溢于言表，我举起弩箭，按言域教的方法再次瞄准射出，准头差了些，好歹射中了。
“薇儿……”言域轻唤了一声。
我又咬牙重复了一遍：“言大哥，不要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