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帝衡皇宫第九日夜,皓渊来了。
送来了新的旨意和令牌。
这一次,旨意上盖的不再是王玺,而是国玺。令牌也不再是王令,而是圣令。
可随皓渊来的还有一人,计震。
计震年纪与仲毅相仿,但毕竟武将文臣有别,计震比仲毅高大出许多,一身劲装佩刀而来,精神十足。
大约是皓悭授意的,雷念扶我到正厅后,计震立即单膝跪地对我抱拳道:“计震随王爷同来,求陛下赐罪!”
我瞥了一眼计震不理,走到皓渊跟前微微曲腿,皓渊忙端住我的胳膊,雷念便退至一旁,皓渊竟揽住我的肩膀,将我扶到上座落座。
“兄长……我坐这处不妥。”
皓渊按了我的手道:“瑚妹安坐便是。”
雷念待我收下了皓渊带来的东西,门口处计震变换了跪的方向,面对着我。
我当然明白,皓渊带计震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给我个面子,另外也是要我亲口说出大度不计较的话。
为了不惹祸上身,我应该将此事一笑带过,最多也只能训斥计震几句罢了。
可是我现在没这么好的气度,而且结论我早就心中下定,计震必须死。
即便今天弄不死,也不能放过,以后也要弄死。
今天我并非主位,不能定夺,最好便是让计震自己认罪,而后让自己定罪,最后再去自罚。
谈何容易……
我望向皓渊,顷刻间眼泪落下,我凄凄道:“你是我哥哥,对不对?”
皓渊似是未曾料到我会突然如此,忙从他座椅上起来,到我面前犹豫一下,握住我的手道:“瑚妹,我……我当然是。”
好,我带泪苦笑,笑过片刻,突然起身推一把皓渊的胸膛,指着他鼻尖质问:“我当你是哥哥!你要我来帝衡,我只带了贤王就来了!我如此信任你能顾我,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如此歇斯底里一番后,我颓然跪坐在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边哭边说:“你不信我就罢了……你抓了言大哥和孩子……就罢了……我知你摄政不易总要防备旁人,我从不与你计较这些……我想着,只要我尽力帮你……你总会明白我孤苦无依,视你如亲哥哥……可你呢?!”
“我竭力帮你……你却让我差点失去孩子和言大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近来本来就憋了很多情绪,现下爆发出来,很快我就只剩下抽泣,句句控诉也变成断句残章。
雷念来劝来拉,我根本不买账。
皓渊蹲在我身边一面抚着我的背哄劝,一面时不时叹口气。
我是不知道皓渊怎么对付他那几百男后宫的,可是久而久之观察下来,我却知道,但凡我展露出小女子柔弱无助的一面,多少总能从皓渊这里讨些垂怜,我便再接再厉。
“你……你怎么做……舅舅的?你……你答应我的……你……”
皓渊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门口处计震已经改为双膝跪地,此时重重的叩了个头道:“计震对玄苍皇子公主与凤亲王失礼在先,犬子未能保护好皇子公主在后,但犬子尚在前线,子罪父担,请陛下王爷赐罪!”
我只管哭,什么赐罪,我凭什么赐罪。
皓渊便问我:“计卿年迈,这罪责……”
我哭的咳嗽起来,顺势一把抱住皓渊蹲在我近处的膝盖。
“啊,瑚妹,这……就轻罚个五十……”
“啊!!我的命好苦……言大哥……呜呜……”
“这……”皓渊再度叹口气,拍一拍我的背,对计震道:“去自领八十军棍,再去刑建狱部思过三月,罚俸三年。”
计震大概怕我哭的更厉害,再度叩首后,赶忙起身离去。
我又伏在皓渊膝上哭了许久,皓渊哄道:“瑚妹,你看,计震也领了罪了,你这心头的委屈,为兄也算是为你消去一些了吧?”
“……我……我要回玄苍……”我讷讷哭道。
“不可啊瑚妹,皇宫外疫灾肆虐,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我死死黏着皓渊的膝盖使劲摇头道:“我……离开灵木谷愈久……做法就越不灵验了。”
这鬼话糊弄本就对我神女下凡深信不疑的金笑岚他们还行,要糊弄皓渊,我心知并不大可能。
在皓渊沉默时,我便说:“除非,除非你让言大哥和孩子跟我在一起,不分开了。”
如此一说,皓渊顶多以为我心里怕的紧,且皓渊本来就没有如约保护好我的孩子,他也没那个颜面再跟我分辨。
又嘤嘤哭泣等了半天,皓渊道:“好,为兄依你便是。只是如此一来,本一千兵士随行保护便显不足,我再加调些给你,贤王凭兵符调用万人当可护你们周了。”
我点一点头,偷偷看一眼雷念,正看见雷念嘴角微不可见的一个冷笑。
什么保护,还不是怕我们跑了,调人来看着我们。为什么只有万人,一定是战场吃紧,皓渊如今两头蛋疼,必然脑壳痛。
首先我根本就没打算跑,其次,宫外已经被金笑岚他们搞出了上万人的阵仗,这番我再出宫去游走招纳一番,很快,皓渊这人手也就不再能制得住我了。
见好就收,我适时做了平复乖顺的模样,被皓渊扶起来又安慰了一番,我便抹掉眼泪,柔柔望着皓渊,嘱咐他在战场一定要顾着自己的安。
皓渊临走时与雷念低语几句,我见雷念乖顺的点了下头。
待皓渊走后,雷念跟我说:“他要我稍后去侍寝。”
我蹙眉道:“……不行。”
“嗯?”雷念挑眉,“我已经答应了。”
“你干嘛答应啊?你看他今天有求必应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控制不住疫灾了,正是要讨好我用我的时候,你完没必要去牺牲自己。”我不悦道。
雷念轻笑片刻道:“可战场形势,我们尚不了解,今晚我正好去探一探。”
“出了宫不就可以打探到了?”
雷念摇头道:“不一样,皓渊嘴里说的,才是我想听的。”
我盯着雷念看,雷念也笑着看我,僵持不下。
我说:“你到底是乐在其中,还是忍辱负重?若是后者,我觉得你还有大把的办法,并不至于非要用此下策的。”
“都有吧~”雷念却摘下佩剑放到我身旁桌上,“乐趣有一些,办法也很多,可是既然有捷径可走,我又为何要绕远路呢?剑你替我收好,皓渊已经加派了许多人手守在外面,今夜就无需我在你身旁护卫了。”
“记得,你入睡前侍卫会送药给你,白碗是你的药,青碗是言域的,喝了药再睡。”
说着雷念已经行至正厅大门,却又回头对我嘱咐道:“早些睡,今晚我会告诉他,明日晨起我们便出宫去了。”
“雷念!”我胸中气闷郁结,却自知劝不动他,便只能恨恨咬牙叫他名字。
旋即,雷念含笑摇一摇头,回到我面前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道:“无事,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