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一夜的大雪盖住松枝树尖,苍白的日光从树缝里穿过,映在莹白的雪上晃得刺眼。
四下是一片乱葬岗,碑石斜插,偶尔有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过,阴风阵阵,平静得诡异。
忽然传来细微的哭泣声,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从一座孤坟后伸出来,接着,露出了一张血迹斑斑的脸,泪痕斑驳,正是被扔出来的慕容轻羽。
她还活着,她本来不该活着的,其实殷箬早就料到了,柳愫是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慕容轻羽的,所以她给慕容轻羽留了一条路,给了她一颗假死的药,看来,她总算为她的女儿做了一件有用的事。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慕容轻羽再次昏死过去,昏迷中,她想起了近来的事,看似零碎,却又藕断丝连。
父亲与娘亲本来是相敬如宾的,虽然她早就知道,找你娘亲嫁给父亲之后就和外公断了联系,也在没有往来过,可自从外公一族退出了朝廷,远离了京城,父亲便开始冷落娘亲了,连柳姨娘也不时地欺负娘亲,往日里几位交好的姨娘们也是避之不及,这就是人心吗?
“都是假的啊……”她以为她早就没有泪水了,可是再坚强,她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女娃娃,总是会哭的。
因为权势开始的阴谋,也因为权势结束,她不懂那么多,她只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师父您看,有个人!”小童声音稚嫩,眼尖得瞅到了慕容轻羽,虽然那人呼吸很轻,但至少还活着。
“看看去。”提着酒葫芦的老人一副大爷样,指挥着自己的爱徒。
“好嘞。”小童完全不怕周围的景象,三两步冲过去。“啊!”一声惊呼,小童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朝另一边的师父挥手道:“师父,师父您快来看!”
那老头子撇了嘴,走过去瞧了一眼,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衣着身量,应该是个女娃子,还有一口气在,怎么这脸上身上,全没一块好的?
“师父,您救救她吧。”小童眼里满是同情,这么小的女娃娃,身上还这么多伤,被扔在这里已经够可怜了。
老头子捋着胡须,蹲下来给慕容轻羽把脉,微闭着眼,须臾,摇头“救个将死之人做什么,砸我招牌吗?”
“师父!”小童心急,再不救,就真的没命了!
“走走走。”老头不耐烦,招呼着小童。
“真可怜。”小童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气,救不救人全凭心情。心情好了就算是死人也要救,心情不好,那……
小童从药袋子里捣鼓了一会儿,拿出颗药丸,正要喂下去。“咦,这人真奇怪,怎么额头上还有个鬼火印记?”
话很轻,但仍然被老头听到了,老头连忙凑了过来,撩开慕容轻羽额前的发,眯着眼瞧。“命呐,都是命呐……”老头子感叹。
“什么命不命的,师父就是不愿救她罢了。”小童嘟囔,忽然脑袋一痛。“师父……”小童泪眼汪汪。
老头子一脸正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我们是医者,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呢?一边呆着去,别妨碍我救人!”
“师父……”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等慕容轻羽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了,看着满屋子陌生的景象,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没死。
“师妹,你醒啦!”从屋外走进来一个小童,正是那天救起慕容轻羽的童儿。他正值垂髫,笑起来分外好看。
慕容轻羽呆呆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你师兄呀,嘿嘿,我叫季长期。”
这时,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走了进来,一巴掌排在季长期脑袋上,“叽叽喳喳得不怕吵着你师妹?”
季长期憋屈了一张脸,只见那老头笑眯眯地走到慕容轻羽面前,看着她:“女娃,我既然有缘救了你,那你就是我天机老人的徒弟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慕……”慕容轻羽咬了咬嘴唇,小声却坚定,“我叫殷轻羽。”
往后,她便只为这个名字而活了。
岁月荏苒,天机老人曾立誓一生只收两个徒弟,一个学医,一个学武。季长期先殷轻羽拜入天机老人门下,学了医,殷轻羽自然只能学武,其实这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生杀皆在自己手中,不必顾忌谁人,她的命,从此只在她手里。
凤冥大陆之南,海岸曲折,物产富饶,立有一国,名为天祈,大陆居中为南燕国,北为申然,东有卫昭,西边是茫茫大漠,传言大漠中曾经有一国家,繁荣强盛,百年前因天灾**,和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销声匿迹,此后没落。
四国之中除去南燕,皆有临海之地,而四国之外,仍有无人蛮荒之处。而其中有以卫昭最为强大,申然最末,天祈与南燕各为其二,三。四国之中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和平。近年来,申然明里暗里招兵买马,大有引发战乱之势。
南燕国,枯木深林。
月光清雅单薄,又略有寒凉之意。朦胧月光之下树林中人影闪过,如同鬼魅。
“嗷呜……”迎着月光,一声狼啸传来,几个人影有一瞬的停滞,背靠背围成一个圈,警惕地望着黑暗的树林,轻风吹过,十分诡异,
“我还以为是有多大能耐,真是无趣。”树上隐约现出一方红色,随着夜风吹拂,裙裾微微荡漾。
那人身子一动,从暗处出来,一身红衣,青丝如瀑,脸上戴了一张半脸的面具,露出殷红的唇和优美的下巴,气势凌人。
“你是何人?我们乃是慕容丞相的人,为丞相办些事,不如姑娘放我们离去如何?”其中一人抱拳说到。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女子的底细,但不论是哪号人物,多半都会给慕容丞相几分薄面。
可是树上的女子却轻嗤,“原来是慕容清的狗,怎么,你们为他办的事,不就是打听慕容轻羽吗,有什么不好说的?”殷轻羽勾起了唇,声音轻柔得如同一片飞羽,而面具之下,那双眸子深处却是浓重滔天的阴暗与恨意,十年恍然如梦,慕容清,我回来了。
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那人强忍着怒气,道:“姑娘,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姑娘要如何才能放我们过去?”这个女子,一路上跟鬼似的跟了他们许久,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莫名地让人觉得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