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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以闻人岚峥的淡定冷静,此刻也忍不住呆了呆,搞不懂怎么突然之间就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状况。..
中毒?中术?
可这些状况不是更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吗?
为什么自己没事,出事的人反而是她?
然而此刻所有的疑问都只是一闪而过,他来不及寻找答案——兰倾旖手里的那把匕首已快要插进自己的后心,那力度,他毫不怀疑会要他的命。
他此时要摆脱困境很简单——放开她就行。
但放开她以后,要面对的就是两人的永别——生死相隔,天人永别。
他做不到放开。
永远都不可能放。
他的刀依然没有犹豫,刀光如雪,狠狠地劈向那面墙,丝毫不管身后的匕首。
墙后有呼吸声微粗,像有人忍不住惊讶而出现抽气声。
匕首在离闻人岚峥后心半寸外停住。
极近的距离,只差一点点,匕首就会尝到他的血肉。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达,闻人岚峥愕然转眸。
兰倾旖双眸呆滞,茫然无神,看起来像被控制住的样子,然而她眼中的神采变换不定,清亮的眼睛里不时出现极度茫然导致的混乱,极短的距离里他看见她的眼珠激烈转动,像正经受着剧烈的挣扎,连握住匕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怔了怔,像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心里极热又极冷,此刻什么都来不及多想,他抱着她换个方位。
她抬头时目光撞上灯笼,眼中的光彩越发变幻不定,呼吸声变得很急,像极度的紧张。
他看也不看一刀挥向墙壁,随即回头想要封住她的穴道。
她也费力地伸手将他推开挣脱他的怀抱,自己撞向墙壁。
“走!快走!”
她眼中光彩全无,双唇颤抖好几下,才勉强吐出一句话,声音尖利而机械,像拼尽全力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一句话说完,她就像控制不住自己,全身打摆子一样颤抖个不停,动作却猛烈地撞向墙壁。
看她那力度,像要自己撞墙而死。
闻人岚峥看得心惊胆战,刷刷两刀毫不停留地打破两面墙壁,这间小小的算不上坚固的民居,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大力摧残?腾腾灰尘瞬间弥漫而起,破碎的砖瓦纷纷坠落而下挡住视线。
墙后原本假寐的护卫都没有起来,不用猜都知道着了人家的道。
轰塌声中,他抓住她用力两她拖倒就地一滚,滚过满地“冰晶”灰尘砖瓦倒塌屋顶,出现在废墟外的街道上。
滚动的同时他手指一弹,指风飞掠击向屋檐下的灯笼。
啪的一声灯笼落在地上,灯光熄灭,很快被掩埋在纷纷坠落的砖瓦里。
风突然更加猛烈,砰地撞开门,风卷起满地的雪花冰晶,涌进室内,扑灭原有的灯火。
民居里陷入完全的黑暗。
黑暗中人影蠕动,气息微微,毁掉的墙壁后,那些护卫们纷纷爬起身,不用任何召唤地向着两人涌过来,像看见什么鬼魅之物般拔刀抽剑,目光呆滞地扑向他们。
“放肆!”闻人岚峥冷哼,手臂一挥,将扑上来的容闳摔飞出去,也不用兵器,手挥脚踢,将那些护卫都毫发无伤地点住穴道摔开。
现在他们只能硬闯出去,这座村庄已变成死地,外围必然有重重人手布置下天罗地网阻拦他们,目标已非常明显。
对方能找准他们的路线,他暂时还没想出来,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很有本事。
他隐隐约约觉得也许和兰倾旖特殊的身份血脉有关,但现在也没办法证实。
不过他们的确很有本事,还没照面就控制住兰倾旖。他暗恨自己粗心,怎么就没将整座村庄都查看一遍?
他的目光在地面上掠过,看见那些落进民居的雪花冰晶,大部分很快融化,却有少部分一直不化,甚至被踩到还散发出淡淡的烟气,不由暗暗佩服对方的手段。
这样的天气,冰雪是极正常的存在,谁也不会想到被风吹进房子里落在地上的冰雪会有问题,更没人想到这样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灯笼,也是隐藏的散布毒药的杀招。
“来都来了,干嘛都不敢出现?墙壁后的,还有灯笼里的。”他扶着软软绵绵已被他点住穴道的妻子站起来,小心地将她护在怀里,清清凉凉的声音,宛若夏夜的风般舒爽,散入这无月之夜。
适才他出刀毁掉墙壁,砖瓦破碎倒塌,那个小小的软软的灯笼被埋在废墟下,居然丝毫无损,还很诡异地自动滚到街道上,说里头没花招谁信?
风吹过摇摇晃晃小范围里滚动的灯笼,从里面滚出一些白色的冰晶雪花状的小东西,被风带到他们脚下。
谁也不会想到,那些致人死地的东西,竟然是从看起来破旧得完全不可能做手脚的灯笼里飘出来,再带进室内的。
这种下毒的手法,高明到近乎离奇的地步,对方的心思灵巧,实在让人心惊。
至于他为什么没中毒,想不通,但现在也没空想。
灯笼里淡白微光闪烁,轻轻浅浅的人影从里飘出来。
真的是飘。
宛若一缕白云一片雪花一节白色绸缎,那般柔软又轻松地飘落在他们面前。
天知道他那高大的身形是如何塞进那么小的灯笼里的。
那人飘落在半空中,像一匹华丽的锦缎缓缓展开,在门口台阶上拉伸落地。
清素的衣服,近乎透明的白色丝绢,纹路疏朗得可以透过布料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那样亮丽的雪色,明亮得宛若夜间的闪电,浊世里的一抹白云,天地间的一缕清光,鲜明纯净得宛若能将世间的黑暗照亮。
极清透的颜色,却搭配给一个半点也不清透的人。
闻人岚峥眉毛微拧,对这样的颜色和穿这种颜色衣服的人都没好感。
爱屋及乌,恨屋亦及乌。
“顾澹宁!怎么?知道你自己打不过,所以把闭关的老妖婆也请出来?还没开打就先示弱,你丢不丢人?”即使自己的人都倒在地势单力孤,连最亲近的伴侣都面临困境,他依然没有半分焦急的神态,气定神闲地开着玩笑,用言语攻击着顾澹宁。
“等你们到了地府,自然会知道我丢不丢人。”顾澹宁毫不动怒,微笑干净,如春水映梨花。
“我对于地府一游完全没有兴趣,想来还是让你去更合适。”闻人岚峥面无表情,冷冷答。
“是我先说的,凡事都还要有个先来后到。”顾澹宁笑意浅淡。
面前有红色人影一闪,有女子出现在他面前。
闻人岚峥微微一震。
对于名动天下的传奇,让言旷都不得不给她三分薄面的女子,一个在幕后控制住整个顾家甚至安国政局乃至天下大局近百年的蛊王,他不可能不好奇。
能让世间最强大的宗门分崩离析,能将顾家从一个无名家族扶持到如今权倾一国威震天下的地步,这个女子不愧是伏阙宫门下,然而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她和帝师同门分裂不死不休?又是为什么拉开这百年恩怨?
很多的传奇和疑问伴随着这个女子和那段深埋的不为人知的宗门秘密,他想知道,却没有答案。
这个已消失一个甲子的女子,如今重新出现在世间,就是为百年大比?为杀自己的妻子?
他在疑惑中打量对方,对方也在打量他。
顾歇的打量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
当然,她有这个资本。
她的目光很淡漠,仿佛什么也不在乎,是那种已得到一切又或者看尽一切享受过一切所以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的不在乎和萧索。看他的眼神和看路边的野花野草没区别。
闻人岚峥也不生气,只默默地打量她。
很年轻。
当然,这个年轻纯粹是指她那张脸。
那张脸第一眼看过去似乎不是特别耀眼特别引人注目,但再看第二眼就觉得越看越美越看越想看,再看第三眼才恍然大悟原来在第一眼的时候就已倾倒在她的美貌之下。
和她比起来,段灵歌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极为清苦涩口的青酸梅而已。
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的脸。
一种风韵犹存的极具魅力经过岁月雕琢的成熟美。
但实际上,她已有满头白发。
他记得自己曾好奇过顾歇的真实年龄,兰倾旖也没隐瞒,坦然告诉他顾歇今年已有一百二十三岁,但那张脸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武功达到某种极高境界的人有强大的内力支撑,再保养得当,的确可以驻颜有术甚至永葆青春,但到这种鹤发童颜程度的,的确很少见很厉害。
仅仅凭这点,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但那又怎样?杀人,凭的从来都不是武功高低。
他坦然地抬头。
顾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回稍微正眼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错。”
她声音很淡,发音也并不纯熟流利,略微有些艰涩,语速也很缓慢,仿佛已有很久没开过口。
闻人岚峥微笑淡淡,“但很可惜。”
“可惜?”顾歇的目光已将他全身打量个遍。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女子脸上,看那眼神他在她眼里完全不如兰倾旖有吸引力,连语气都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可惜咱们是敌人,朕从不接受敌人的夸奖,而且你再怎么夸奖,架还是会打的!”闻人岚峥大笑。
大笑声中,满天飞雪突然一收,向着顾歇眉心撞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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