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搅得洛伊一夜未眠,她原本就与唐夫人说过了,自己不必用丫鬟照顾,在床上躺了一阵,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起床自己做了几个小菜。早膳刚端上桌,唐夫人身边的丫鬟來报,说夫人带着大公子出门去杭州赴宴了,得过小半个月才能回來,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即可。
想起昨晚洛溪对她的威胁,洛伊叹了口气,如今唐夫人与唐离都不在府中,洛溪自然得了机会,估摸着不出今日,她便会找上门來。
果然,未出辰时,洛溪便领着一干丫鬟,气势汹汹地敲响了洛伊的房门。
尚不等洛伊问她要做什么,洛溪便毫不客气地挤进來,朝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举在手中。
那支玉簪正是昨日洛伊在祠堂中看到的那一枚。
她心道不好,声音也终于失了冷静,怒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听说你对这支玉簪喜欢得紧。”洛溪声调微微上扬,朝她勾勾嘴角,扬手,将簪子摔在地上。
洛伊抢救不及,眼睁睁看着她最喜欢的那支簪子断成两截,一阵心疼,不由得红了眼,失去理智,待她回过神來时,右手已经掐上了洛溪的脖子,而自己的手,则被洛溪紧紧抓着。
无论之前洛溪怎么或明或暗地加害于她,她从未觉得眼前这张与从前的她一模一样的面孔这般可憎过。
洛溪涨红了脸,却扬起一个笑容:“一支簪子罢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事,夫君珍惜也就罢了,这簪子既是先少夫人的,你这么珍惜它又有何用?!啧啧,不过如今倒好,你摔碎了洛夫人的簪子,又企图置我于死地,这次夫君定不会饶过你了!”
她脸上的笑容已有些扭曲,看着洛伊面色惊慌地松开手,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了几声,眼中涌出泪來,转头对身后吓傻了的丫鬟说道:“快去请夫君……咳咳……”
丫鬟后退了几步,飞快地跑了。
一炷香的功夫,唐瑾匆匆赶來,看见跌坐在地上泪眼汪汪的洛溪,目光在她颈间的指印上顿了顿,脸色沉了下來。
“你这是做什么?”他在气头上,索性连“姑娘”二字也省了。
洛伊看了一眼唐瑾,笑道:“少夫人來我这里摔碎了簪子,还说要告诉四公子是我摔的,我自然想要灭口。”
唐瑾这才看见地上的碎成几节的玉簪,心中“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捧起來,收进怀中,面色阴沉地转向洛伊道:“洛洛知道祠堂进不得,怎么会去动这簪子?倒是姑娘,今日这簪子怎么会在此住处?莫不是姑娘想据为己有?”
“洛洛……洛洛?”洛伊倏地拔高语调,语气中却是满满的笑意,她看着躺在唐瑾怀中的洛溪,“唐公子莫不是因为这张脸,才娶了她为妻?”
她的声音骤然降低,随手捡起一块玉簪的碎片,猛地朝着洛溪脸上划下去。
事已至此,她也不必再隐忍什么,反正今日她必定要受罚,眼前这张脸,她也看够了。
“放肆!你怎么下得去手?!”玉簪的碎片在洛溪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疤,却在唐瑾手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洛伊垂着头,手上的玉簪碎片还在滴血,她脚边的地面殷红了一片。
四周一片寂静,她突然笑了起來:“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四公子倒是问问你怀中的人,一年前她面对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不也刺下去了吗?!”
洛溪原本还在唐瑾怀中啜泣,听闻洛伊的话,身子一抖,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洛伊,半张着嘴,嗓子里发出一阵吓人的“咕噜”声,却说不出话來。
唐瑾只当洛溪是害怕,将她抱得更紧,当初在杏林居,他在洛溪出现之前就已经被人下了毒,自然不知洛溪与洛伊之间的恩怨。唐瑾阴沉着脸,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可怖。
房间中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微微有些沙哑且无力的声音响了起來:“來人!备家法!”
“慢!”洛伊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唐瑾的动作。
“怎么?”唐瑾嘲讽地看着她:“姑娘昨日不就想让唐瑾备下家法吗?难不成今日反悔了?”
洛伊轻笑一声,道:“反悔?四公子说笑了,梅若做事,从不反悔,只是唐公子要用唐府的家法罚梅若,莫非承认梅若是唐府的人了么?”
“我们唐府从沒有你这般狠毒的人!”
洛伊喉头一阵腥甜,却强忍下來,脸上的笑意半分未变:“说的也是,唐府从沒有梅若这般狠毒之人,既如此,四公子不妨用我们苏府的家法吧,如何?”
她不等唐瑾回答,便吩咐唐夫人派來的那个丫鬟,道:“取一柄长鞭來。”
那丫鬟不知如何是好,看看唐瑾,又看看洛伊。
“快去!”
待那丫鬟走了,洛伊才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把玩着茶盏的盖子,道:“去扶四少夫人休息吧!”
“姑娘为何总与洛洛过不去?”
“洛洛?”洛伊轻笑:“如今的洛夫人,也是洛洛了吗?若是仙去的少夫人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怎么敢提她的名字?!”唐瑾双目赤红,瞪着洛伊。
洛伊面不改色,眼看着丫鬟捧來一柄长鞭,她将长鞭拿在手中,却不交给唐瑾,突然道:“梅若听说上一位洛夫人曾有一柄长鞭,四公子为何不用那一柄?”
话毕,她不等唐瑾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是了,是怕梅若的血污了洛夫人的鞭子。”
她说完,将手中的长鞭递给唐瑾,面色异常平静:“在我们苏府,若是犯了这样大的错,少说也要挨三十鞭才行,梅若愿意受罚,只是还请四公子亲自动手!”
唐瑾气急,自顾不上其他,冷笑一声:“怎么,你以为我不敢下手吗?唐瑾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他扯着洛伊的衣领,将她提到院中,院中不知何时,已经立好了一副镣铐。
洛伊沒有反抗,由着唐瑾将她铐起來,她闭上眼,刹那间,伴随着布料被撕裂的声音,肩膀上传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哼了一声,吐出一口血來,笑道:“说到底,四公子娶了洛溪姑娘为妻,还不过是因为她那张脸。梅若倒是当真为仙去的洛夫人可惜,原來唐公子喜欢的也不过是一副面孔罢了!”
落在身上的鞭子骤然变重了,洛伊知道是戳到了唐瑾的痛处。
她不再说话,垂着头,像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
一鞭,两鞭……十鞭,十五鞭……
洛伊浑身沒有一处不火辣辣地疼,鞭子落在身上,她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浑浑噩噩间,院中一阵嘈杂的声响,她听到一阵暴喝:“唐瑾,你做什么!?”
洛伊朦胧见看到面前立了一个人,伸手截住了唐瑾手上的鞭子。
呼吸间,一阵浓郁的血腥气飘了过來,洛伊只觉得有人将她抱了起來,那人的怀抱甚是温暖,让她难得放松下來。
洛伊身上的血,染红了唐离的衣袍,他浑身笼罩着一阵寒意和怒气:“唐瑾,你怎么敢下这么狠的手?!你今日如此,日后定会后悔,你可知她……”
怀中人扯了扯他的衣领,唐离低下头,洛伊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动了动,唐离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冷哼一声,大步走开了。
洛伊心头一松,终于陷入昏睡。
唐离将洛伊抱回自己的房间,却见她身上的白色衣裙尽数被鲜血染红,连自己身上都沾满了鲜血,唐离皱紧眉头,吩咐一个丫鬟进來,帮洛伊料理伤口,又派人去请了大夫。
他走进内间,脱下外袍,却见洛伊的血已经染湿了他的中衣。
他叹了口气,想起昨日苏焰來寻他时说的那番话。
“方才我与洛洛说话,你都听见了?”
唐离点头,片刻便恢复了镇静,问:“你救了她?她怎么与从前长得不一样?”
“这事往后再说。”苏焰自己都不知道洛伊为什么会与从前长得不一样,自然也不能告诉唐离,含糊了一阵,正色道:“往后在府中,还请你照顾她,我原是想着直接将她的身份告诉唐瑾,可洛洛却不答应,说什么非要唐瑾亲自认出她才行。”
唐离点头,道:“若非无意间听到了你与她说话,我也不会信……”他说着,突然顿住了,疑惑地看着苏焰,道:“以你的武功,理当知道有人來了,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吧?”
苏焰恢复了往日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拍拍唐离的肩膀,道:“哪能?是我与洛洛说话,分不出心來听别的,沒发现你也是正常!往后洛洛就拜托你了!”
唐离换过衣裳,丫鬟已经处理好了洛伊的伤口,正在房中等着他,说是大夫已经看过了,正在花厅中候着。他低头看着眼前人,苦笑着叹了口气。
苏焰方才把洛伊托付给他一天,自己就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苏焰知道,自己的日子定不好过……
唐离看洛伊沒什么大碍,帮她带上了门。
花厅中坐着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家,面色干瘪,见唐离來了,将手上的药方推了过去,道:“外伤已沒什么大碍,只是这位姑娘体寒,得要大补才行。”
唐离点头,接过方子,让丫鬟去开药,自己则看了眼天色,朝着唐瑾的住处走去。(梅花引:医女风华../31/31633/)--
(梅花引:医女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