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敌袭!”伴随着号角声以及城门冒起的烽火,传来了士兵焦急又惊慌的声音。
院子里面原本还在吃饭说笑的士兵,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拿起了身边的武器,迅速列阵往城门的方向跑去。轻语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院子就已经空无一人了。
慕容泽秀听到号角脸色突变,揽着轻语便往城门的方向跃去。
当慕容泽秀和轻语赶到城墙上的时候,匈奴已经发起了进攻。
“弓箭手!”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无数的弓箭手便冒了出来,对着漆黑的城墙下面就是一顿放箭。
匈奴早已架起了云梯,虽然不停地有弓箭手防御这些从云梯爬上来的人,但还是有不少匈奴人从云梯爬上了城墙上!
“无影!保护好轻语!”慕容泽秀感觉到无影已经赶到,把轻语往无影的怀中一推,接过身边士兵递过来的长剑便投入到了杀敌中。
轻语完全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她甚至都听不到无影说了什么,她只听到箭雨在自己耳边呼啸的声音,她只听到那些士兵震耳欲聋的肃杀声,她甚至都不知道无影什么时候将她带到了城楼上。
两军鼓声号角大作,纛旗漆黑的夜里迎着火光猎猎招展,匈奴重甲步兵步伐整齐,好像洪水猛兽一般从容不迫无可阻挡的步步逼近着,犹如黑色的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而重甲步兵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骑兵,这些骑兵各个都手持弓箭,朝着共临城的方向不断的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
脚下传来声如震雷的撞击声,以及大梁士兵死守城门的呐喊和口号。沉闷的喊杀,短促的嘶吼,低沉的嚎叫响彻山谷。
城楼之上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大家都踩踏在自己战友或者是敌人的尸首上浴血奋战。浓浓的血腥味,汗味和弥漫的战火浓烟让轻语差点呕吐出来。
战争,仍在继续着。
空中的箭矢狂飞,箭雨犹如蝗虫过境一般,之间匈奴士兵不断地中箭倒地,而后面的匈奴士兵则踏着倒下的尸体步步紧逼,登上了城墙。
可这城墙上,尽是大梁士兵。
那匈奴士兵刚登上城墙便被数名士兵蜂拥持刀而上,尽数斩杀。
——
直到,天边微亮,战争才停止。
当无影浑身是血的登上城楼的时候,轻语正趴在栏杆边上,脸上苍白的干呕着。
天亮了,轻语看清了夜晚没能看清的东西。
她面色苍白,死死的抠着栏杆,胃里忍不住的翻江倒海,她一日未进食,呕出来的全是酸苦的汁液。
无影看着轻语这副模样,甚是心疼,可是他现在必须要将轻语带下去医治士兵。
当无影将轻语带到慕容泽秀面前的时候,已是将近正午时分,从清晨到四个时辰的时间,轻语都在兵营里面穿梭。
有些士兵伤的太严重,轻语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个的士兵,而是在面对一块块的,鲜血淋漓的生肉!
救治完士兵的轻语素色的袍子上沾满了血,而轻语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子不停的轻颤着。
这就是战争!
这就是慕容泽秀所熟悉的世界!
轻语强忍着不适,为慕容泽秀清洗着伤口。慕容泽秀并没有穿盔甲,身上的伤口又多又深。轻语这才发现,慕容泽秀的身上竟布满了疤痕。
“可是被吓到了?”慕容泽秀低下头,看着轻语紧紧垂的脑袋和颤抖的双手,轻声说道。
“……”轻语缓缓地点了点头,眼里的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的就滴在了慕容泽秀的身上,伤口上。
“对,对不起!”眼泪是咸的,滴在伤口上一定很疼,轻语慌张的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轻轻擦拭去滴在慕容泽秀身上的眼泪。
看着轻语的样子,慕容泽秀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愧疚。
她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未经世事的女子,他不应该把她带到这里来,让她见到这样残酷的场面的。
“没事了……”慕容泽秀轻轻拍着轻语的背,轻声说道。
而站在一旁的无影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他从小就跟着泽秀的身边,从未有见过泽秀如此温柔的样子。
这轻语对泽秀来说,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的特别吧!
……
接下来的两天轻语都是沉默寡言的样子,这让慕容泽秀和无影感到极其的不习惯。但他们也能理解,毕竟轻语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的。
两天过去了,然而祺元他们却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
粮食快要没有了!
……
这日的餐桌上,三个人都沉默了,这是最后的一顿饭了。城中的粮食已经耗尽,以城中士兵和百姓的情况来看,最多只能在熬一天,再过一天,就算匈奴人不进攻,他们也是败局已定。
慕容泽秀虽被人称作常胜将军,但如今这个局面怕是他也无法挽救。
就如当初慕容泽秀所预料的那样,四皇子这次请战必定会有人在背后搞手脚,而这临近城池不支援这就是一项。
当然这件事情慕容泽秀没有和祺元说。
祺元已经焦头烂额了,他不想再给祺元制造更大的压力。
这一城的老弱残兵,自己想要带领着突出重围,困难重重。
“不好了四皇子!城中百姓暴动了!还有一些士兵也跟着暴动了!您快出来看看吧!”一位年轻的士兵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说道。“百姓聚集在城门前要求开门投降!符大人已经快控制不住场面了!”
——
“开城门开城门!”
“我们不想死在这里!”
“就是!要死不要拉着我们一起死!打开城门!”
“我们要投靠匈奴!”
“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
当轻语一行人来到城门上的时候,城中的百姓已经聚集在一起,和士兵们推搡着。
符余首当其冲站在了最前面拦着百姓,由于下了命令所有士兵不可伤害百姓,因此局面倒向了暴乱的百姓一边,有些人甚至激动地拿起了手中的东西砸向士兵。
不少士兵也参与在百姓的队伍中要求投降,他们也和百姓一般,拿起了手边任何能砸的东西,砸向了阻拦他们的士兵,尽管——那些曾经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有些士兵们脸上,身上都已经被砸出了血,却依旧咬牙挽着身边的士兵,筑起一道又一道的人墙。
耳边充斥着呐喊,尖叫,哭声,引入眼帘的是恐惧,焦乱。
轻语身子抖了抖,咬紧了下唇,往慕容泽秀的身边靠了靠,紧紧的抓着慕容泽秀的袖子。
“大家冷静一点听我说!”祺元往城楼前站了站,大声的说道。“我是四皇子李祺元!大家不用担心!皇上已经派兵过来支援我们了!我们一定能够击退匈奴!”
“呸!你骗谁呢!共临城就是个弃城!皇帝要是派兵早就派兵来了!”
“就是!根本就是骗人的!”
“我们现在粮食都没有了!怎么打仗!”
才刚消停了一会儿的人们,又炸开了锅,在城楼下怒骂道。
——
“啪啦——”的一声巨响传来。
百姓们安静了。
慕容泽秀和祺元都震惊的看着站在一旁的轻语,轻语费力的把一坛酒扔到了对面的瞭望塔上,酒坛子碎裂发出巨大的响声。
“大家听说我!”轻语喘着粗气,声音颤抖的大声喊道。
“共临城的百姓们!我从你们眼里看到,你们跟我一样都恐惧得心惊胆战,或许有一天,我们变得萎缩懦弱,舍弃朋友,断绝友谊,但决不是这一天!匈奴人犯我国土!杀我亲人!他们可以摧毁我们的城池!夺去我们的生命!但是永远夺不走我们的尊严!夺不走我们的自由!”
数万人聚集的广场,安静的让人窒息。
轻语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城楼上。
“皇国兴废!在此一战!如果我们投降了!匈奴将会继续进攻血染大梁!我!轻语!生是大梁人!死是大梁的鬼!绝不做匈奴人的奴隶!我!轻语!愿牺牲性命死守共临城!”
轻语喊道最后,声音好似被撕裂一般,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只听到了呼呼的风声,以及旗帜飘动的声音。
“我!李祺元!愿牺牲性命死守共临城!”沉寂中,传来了祺元慷锵有力的声音。
“我!符余!柳山人!愿牺牲性命死守共临城!”紧接着便传来了符余洪亮的声音。
“我!刘德忠!南城人!愿牺牲性命死守共临城!”
“我!赵阳!西岭人!愿牺牲性命死守共临城!”
“我!张启明!共临城人!愿牺牲性命死守共临城!”
“我!马进!襄城人!愿牺牲性命死守共临城!”
“我!……”
顿时间,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原先暴动的百姓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欢喜婆!共临城人!愿牺牲性命死守共临城!永不屈服!”士兵们的声音消退过后,又迎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是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众人张眼望去,一个年过半百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出来,坚定地说道。
“我生是大梁人!死是大梁的鬼!决不投降!”欢喜婆用苍老的声音颤抖着说道,生意虽然小,但是在轻语听来,却格外的铿锵有力!
“就是!我们大梁人从不屈服!投降算什么英雄好汉!死守城池!永不屈服!”百姓中有人高喊了起来。
“死守城池!永不屈服!”
“死守城池!永不屈服!”
“……”
百姓们和士兵们举起了手,一遍又一遍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