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薇觉得自己简直浑蛋。她抬手轻轻打了几下脸颊,摇摇头站起来,将皇帝的唇扔出脑外。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想到那上面去了。是因为两辈子都没恋爱过的缘故吗?见着个模样周正的就忍不住心思浮动了?知薇在心里暗骂自己无耻,踱着步子在殿里来来回回地嘟囔了好一阵,总算把那点邪念给压了下去。然后她又绞了巾子,回来给皇帝擦身。所谓擦身自然不是脱了衣服细细擦,不过是脖颈手臂处擦几下罢了。皇帝这么睡着,搁现在就像个植物人,知薇心想只当是做义工侍候病人,这么一想心里便畅快许多,干起来手里也更有劲儿了。若皇帝知道她把自己当个活死人对待,不知会不会直接气醒过来。一通擦下来,知薇累出一身薄汗,站起来把巾子重新绞一遍,想也没想就给自己擦了下脸。擦了之后才觉得不妥。一来这东西刚擦过别人,虽然皇帝肯定不脏,可那也是个男人嘛。二来,这是皇帝的东西啊,她怎么不问问就用了呢。就算问了也不能用啊。知薇有点泄气,想着要不要把巾子带出去,一会儿找个机会扔了算了。若留在这里回头皇帝再用,闻着上面的脂粉香气,该起疑了吧。可私自带出殿,似乎有偷东西的嫌疑。结果她就有些犹豫,拿着那巾子打量自己的衣裳,想着不被人发现偷拿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皇帝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知薇背对着他立在架子前,正在身上左右张望。她手里还拿着属于他的东西,在身边来回地比划。皇帝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开口问:“怎么,想把朕的东西拿出养心殿去?”他没说“偷”这个字。皇帝说话要谨慎,他若说了回头给她定了罪,再要消罪反而麻烦。空荡荡的寝宫里突然响起皇帝的声音,吓得知薇心脏漏跳两拍,差点尖叫出声。她顺手把巾子扔进盆里,转头瞪着皇帝瞧。皇帝本想起身,看到她的那一刻又改变了主意。他就这么躺着,眼睛盯着知薇瞧。虽不说话却充满了压迫感。知薇觉得气氛好压抑,只能没话找话说:“皇上您醒了,身子可好些了?”“嗯,你怎么在这儿?”“马公公吩咐奴婢进来侍候皇上。”侍候他?皇帝忍着笑意又问:“那你都侍候朕什么了?”知薇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轻了下去:“奴婢给皇上擦了下汗。”“还有呢?”“嗯,还擦了下手。”“还有呢?”还有的就不能说了。知薇只能撒谎:“没有了,奴婢正想端盆出去把水给倒了,皇上就醒了。”明明是在撒谎,却说得理直气壮。皇帝不傻,这么躺着正好能看到她低垂的眼帘。那双眼睛分明带着隐瞒。皇帝举起手仔细看了看,发现袖子有平整的地方,于是又撩起袖管查看。刚擦过的皮肤带了点凉意,他一下子明白了。于是他笑了。皇帝一笑知薇就紧张,她明白皇帝发现她给他擦身子的事情了。但愿他不要想多,她真的只擦了手臂和脖子而已。看她这般局促,皇帝也不再问,只招手示意她过来:“扶朕起来。”他当然能自己起,可有人侍候为什么不用呢?知薇听话地上前,先拿了个垫子搁在床头,然后伸手想去扶皇帝。结果手刚伸到一半她犹豫了。皇帝还躺在被子里,身上只穿了素白的中衣,她若去扶肯定得碰到他。当宫女的侍候皇帝时不能有邪性的想法,得眼明心正才行。可两人不久前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摸了她的脸,她也占了他的便宜,还在外头的地上叠在一起好一段时间。这会儿让她去扶皇帝,当真有些下不去手。可皇帝不管这么多,他既开了口,对方就要照做。见知薇发愣,他便又道:“不会扶人?”“会,会。”知薇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皇帝也不是瘫痪,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知薇就在旁边搭把手,扶着他一边的胳膊。两个人离得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皇帝是一身的药味儿,带点苦苦的感觉。知薇则是有淡淡的花香。那是她擦的头油的味道。花圃里别的不多,花香味的东西特别多。做宫女的头发不能乱,她每日都和旁人一样,拿头油抹发,以确保做到一丝不乱。那淡淡的味道钻进皇帝的鼻子里,他头一回发现原来女人身上有这样的味道。从前和后妃亲近的时候,只想着快点完事儿,倒从未注意过此种细节。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通力“合作”,皇帝总算是坐了起来,靠在她方才的垫子上醒神儿。知薇体贴地拉起被子,盖在他的胸腹部。伸手掖里面那一边的被子时,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往皇帝那边靠了靠,胸前那一片光景就扎进了皇帝的眼睛。皇帝突然觉得该叫傅玉和进来给自己看看眼睛才是。虽知对方不是故意的,可这未免太过撩人。皇帝这会儿想做个君子,便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等知薇掖好被子发现皇帝闭眼后,以为他又困了,便道:“皇上还想睡吗,要不要先进了汤药?”皇帝睁开眼,看到她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不由暗叹。圣人果然不易做。她随意轻飘飘的一个举动,竟搅得他心神不宁。从前皇帝觉得自己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于女人这一事上看得很淡。有时候宣人侍候只是为了延续子嗣,并无个人私欲。后宫女子在他看来皆一样,没什么不同。可知薇的出现打破了一切。从她不一般的进宫之路开始,这一番折腾下来,这个女人竟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明明想着此生都不碰她的,却在这有意无意的撩拨下,有些迷失了方向。就在这时,马德福亲自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一见皇帝醒了他高兴地笑起来,巴结着上前道:“皇上醒了,奴才刚熬好了药,侍候皇上趁热喝了吧。”皇帝却不看他,只吩咐道:“把药给她,你出去吧。”马德福马屁拍在马腿上,有些怏怏,把搁药碗的托盘塞进知薇手里,不忘叮嘱一句:“小心点,药可烫。”然后他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就想,还是傅玉和脑子清楚,自己侍候了皇上大半辈子,竟是没想明白一个道理。奴才再好,也比不得女人好啊。知薇看着那碗药,松了口气。总算有点事情做了,手里有活就不会那么尴尬。她把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端着药碗往皇帝面前送:“皇上先吃药吧。”“方才马德福说药烫,你给朕吹吹。”知薇就拿调羹盛了勺轻轻吹起来。吹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就往皇帝嘴边送。皇帝原本没打算让她喂。他活这么大,除了小的时候,一般不让人侍候喝药。他是个忙起来不分白天黑夜的人,没那么多闲功夫细细吃药。一般太监端药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忙国事,药碗就搁一边,等凉一些就端起来一口尽了。让知薇吹药只是为了给她找点事儿做,没料想她还挺有侍候人的天赋,一下子无师自通。看着送到面前的调羹,皇帝想了想,凑过去喝了。药有点苦,也就就着她那张脸才能那么痛快地喝下去。知薇见皇帝喝了,便又盛了一勺,吹了之后往他嘴边送。两个人一个喂药一个吃药,屋子里暂时陷入一片宁静里。□□静人往往就容易胡思乱想。看知薇水葱般的手指头在眼前来回地晃,皇帝感觉那手不像是在喂药,倒像是在自己的心湖上胡乱地拨动着。向来平静的湖面起了一丝涟漪,心头有种痒痒的感觉。皇帝不由想到了刚才被她拽倒时,压在她身上的感觉。那时候有东西在他身体里走,脑海里不由自主涌起一个念头。他就不该答应她做宫女,而该把她留在后宫,破她的身子晋她的位份,甚至让她给自己生一个孩子。那样的想法令皇帝骇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对某个女人后悔,后悔没利用皇帝的特权,强行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一想到她很快要出宫,皇帝心里就有一丝难受。像是自己的东西要被旁人抢了,又觉得属于他的东西不听话了,想从他手里挣脱出去了。向来掌控一切的皇帝,被知薇弄得有了些许迷惘的感觉。他又喝了一口药,不由皱起眉头。这药实在太苦了。皇帝突然出手,拦住了知薇递过来的调羹。对方不由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已经把药碗拿了过来,拿起来兜头一饮而尽。那样子不像在喝药,倒像在喝酒。喝完之后他将碗往旁边的几子上一放,抬眼看着知薇。知薇被他一系列的动作给搞懵了,是嫌她动作太慢不耐烦了吗?为什么皇帝这么看她,那眼神竟叫她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还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皇帝先开口道:“朕封你为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