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一愣，问道：“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了？”
百里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莞，眼里露出无比的疼惜。
苏莞顿时感觉不好，到了外面，打了一盆水。她把脸伸出去，平静的水面映照着苏莞美丽的脸孔。只是，只是原本梳的整齐的发髻已经散乱，而且碎发长短不齐，似乎像是被人砍了一截一样。
苏莞呆呆地愣住了。看着自己丑陋的头发，心中不知道作何感言。她猛然想起，那天偷袭的晚上，那些梁国人用大刀扫过她的头顶，难道，是那个时候？
百里萧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安慰道：“没有什么了，你这样也挺好看的。”可是，那安慰的语句却显得那么苍白。
苏莞默默解开自己的发带，瀑布般的头发直到了腰间，只是有好多头发短的都翘了起来，起码有半数的头发已经短到了肩头，看起来甚为怪异。
她从抽屉里抽出剪刀，眼神平静得让人担忧，她抓起自己长长的头发，嘴唇抿的紧紧的，然后，一剪刀，长长的头发短到了脖颈。
“你在干什么？发，授之于父母。你怎么能剪掉！”百里萧不禁喊道。
苏莞轻声说道：“将军，我自小便没了父母，自然不会有你们这么多顾忌。而且，将军，在战场上，我能活着，我还能当个大夫，已经是非常幸运了。这头发不头发的，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一个女子如何能把自己的头发剪了。”百里萧仍然非常不解。
“公子，你自小出身于世族，尝边人生最美好的事物，自然不会懂得我这个卑微的贱民是如何想的。我自己受尽了欺负，身子上的肌肤没有完好的，可是，在最痛苦的时候，我咬着牙挺过来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公子，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最怕的就是被人抛弃。我不怕孤独，不怕苦难，可是，公子我最怕的，就是被人遗弃，被人抛弃。”
百里萧静静地听着苏莞的话，心中更是痛苦。他知道她的心一直是孤独的，知道她一直渴望温暖和陪伴。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带着坚定。
苏莞默然地看着紧握她的手的男人。在这个时代，这个身份，爱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我如何能去拥有。
“我自小被我爹娘抛弃，又被先生抛弃，又被婆婆抛弃，最后，老伯也离我而去。每当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找不出人可以陪到我的身边。公子，这些，你又如何能懂？你有健康的父母，有朋友，还有女人，你追求的是更高尚的精神，可是，对于我，不过是想多一份尊重，多一份活命的机会。”
“我曾经看到无数的丑恶，可是我却无法告知世人。我想坚持我的内心，可是，却又那么困难。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我又拼命告知自己要坚持，要坚持。我活得那么辛苦，我的心那么累。可是，我还得不停地告诉自己，我要活着，我一定要活着。在我经历的这一切的一切，头发，又算得了什么。”
百里萧静静地看着眼前哀伤的少年，心中不知道的心疼还是怜爱。
“莞儿，其实，我可以给你一个非常好的生活。”百里萧突然说道。
苏莞大震，随后轻笑道：“公子，你想给我什么？把我收房，让我当妾？”
百里萧不解，疑惑地看着她。一个贱民，能当上士大夫的妾，那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如何能这样嘲讽？他不悦地问道：“难道，你不喜欢？”
多少女人想嫁入百里家，他现在一房小妾都没有，为何她就不欣喜？
“公子，我是个贱民。我深知自己的分量。到了百里家，除了处处受气，我还能干什么？没有人会瞧得起我，那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那样，毕竟是平静而舒适的生活，不愁着活命，有衣服穿，有东西吃。对于现在的你，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么？”
苏莞的内心其实真的有一丝的动摇，她突然下了决心，问道：“公子，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活得如此辛苦？”
“为何？”
“我的仇人是梁国人，当年，他们杀了我的爹娘。我从很小的时候，便想报仇雪恨。”她隐瞒了奚国，只是不想让事情便的更复杂。
百里萧大惊，说道：“你如何会得罪梁国人，昷曲离梁国是十万八千里，你如何能惹上那些人。”
这时，门帘被挑起，一亲兵过来，鞠了一躬，说道：“将军，都督找你。”
这几日虽然梁军和南蛮没有进攻，可是，战况仍然非常吃紧。所以，百里萧刚醒，左都督就找他了。
百里萧不得不打断刚才的谈话，看了苏莞一眼，跟着亲兵离去了。苏莞没有多停留，来到训兵场，找到风副官。
“风霖！”
风霖一转身，看到一头短发的苏莞，惊讶道：“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苏莞笑道：“说来话长。最近几日，请让士兵让营帐保持干燥，不要把食物放在营帐内，可以多吃一些辣椒，可以的话，每天清洗自己的衣物。梅雨季节快到了，潮湿的天气会引起一些疾病，请务必做到。”
风霖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苏莞谢过后，便告辞了。想回到百里萧的营帐，却想着没什么事，便到各处看了一遍。刚看完，便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士兵吃饭，不过是随意搭个锅子，旁边的草地上甚至能看到粪便，不知道是人还是马拉的，腥臊之味浓的苏莞干呕了半天。
这样的地方，怎么能煮饭！
苏莞顿时觉得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来到左都督的大帐前。亲兵都认识，进去通报后，苏莞便挑帘进去了。
大帐里面，百里青木和百里萧都在。百里青木一见苏莞，心中高兴，喊道：“苏小弟，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士兵现在是士气昂扬，摩拳擦掌。”
苏莞笑着谢过后，说道：“都督，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跟您说件事。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百里青木立刻慎重地问道：“是什么？”
“都督，做饭的地方是否跟出恭的地方没有分开。”
百里青木点了点头，问道：“是的，怎么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都督，以一个大夫的眼光，粪便很多时候便是疫病的根源。如果吃饭的地方在粪便旁边，士兵的健康如何能有保障。”
“所以，你想把他们分开？”
苏莞点头，继续说道：“是的，都督。炊事的地方跟出恭的地方应该分隔两地。这样，不禁保障了士兵的健康，也可以去除营帐的臭味。”
百里青木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都督，请您一定重视这个问题。马上就是梅雨季节了，这个时候，正是疫病的高发时间，请一定要快速采取措施。”
百里青木惊讶道：“真的吗？梅雨的时候，疫病就会多发？”
苏莞点头。百里青木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苏莞这才告退，没有忽略掉一旁沉默的百里萧赞赏的眼光。她的心微微跳了跳。
她回到百里萧的大帐，随意地走动。突然看到书架之中有一本《魏子三略》，她无意中翻了一下，却顿时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
晚间的时候，百里萧回来了，看到一旁看书的苏莞，不禁笑道：“你竟然喜欢看这些书。”
“公子都看过吗？”
百里萧笑道：“当然了，每个当军官的人都要看的。只不过是掌握多少的区别。你爱看，便看着吧，说不定还能提出什么好谋略。”
他定然想不到，无意中说的这句话，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百里萧和百里青木商量还有一些谋士商量过后，决定这几日，趁着士兵士气旺盛，开始进攻。
只是这南蛮的人颇为狡猾，华军一上，他们便逃，当华军追的远了，躲藏的梁军便出来，攻打潼关，弄得华军措手不及。
华军颇为烦恼，这几日梁军过来叫骂，也无人敢接应，战事便卡在这里了。百里萧的一月指期眼看就要到了，如果战事没有进展，百里萧便要受到惩罚。
倒不是百里萧头脑不灵活，只是这人，也是两个胳膊，两条腿。这潼关的巡抚不知道跟谁勾结好的，一天到晚给百里萧穿小鞋，闹得百里萧也处处受制，心中甚是烦闷。
“龟孙子的，这潼关的巡抚真他妈不是东西。”左都督来到百里萧的大帐，怒声喝道。
百里萧问道：“怎么了？”
百里青木说道：“这朝廷分下来的银子，原本应该给我的，这龟孙子的，不知怎么，竟然到了那巡抚的口袋里。我去讨要，他还死不承认。现在的这些银子，顶多够用半个月，半个月后，万一没有银子供应，那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百里萧心中也是愤怒，说道：“这巡抚多半是舒贵妃那边的。不是说，这巡抚的小女儿便当了舒贵妃哥哥的小妾。真是一群窝囊东西。”
苏莞听着，没有言语。心中也是感叹着仗真的不好打。一遍防着舒贵妃这些人给的小鞋，一边还要打仗，击退敌人。
“都督，我有一计，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苏莞突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