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7年,马希范卒,楚国判官李皋以希范同母弟希广为天策府都尉,想立马希广。大校张少敌忧之,说:“希广整天信佛,抚御非希广所长,如果立希广,湖南可能不保!请立希广庶兄武陵帅希萼,希萼处长负气,观其所为,必不为都尉之下,加之在武陵,九溪蛮通好,往来甚欢,若不得立,必引蛮军为乱,幸为思之。”李皋忽怒说:“汝辈何知?且先大王为都尉,俱为嫡嗣,不立之,却用老婢儿可乎?”张少敌说:“国家之事,不可拘以一途,变而能通,所以国长久也。何嫡庶之云乎?若明公必立都尉,当妙设方略以制武陵,使帖然不动乃可,不然则社稷去矣!”皋愈怒,竟不从少敌之谋。少敌度无可奈何,遂辞不出。
马希广继位,自称武安军节度副使、水陆诸军副都指挥使、判内外诸司、江南西道观察等使、检校太尉,向刘知远进贡称臣。刘知远加封马希广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行潭州大都督、天策上将军,充武安军节度、湖南管内观察使、江南诸道都统,封楚王。
马希萼听闻自己不得立,乃以武陵反,引洞溪蛮数路齐进,马希萼之来也,马希广以全军付亲校许可琼,使遂击之。可琼率大军来到潭州,睹希萼众盛,恐惧,夜送旗鼓乞降。马希萼大喜,对许可琼说:“如得湖南,与将军分治。”潭州于是陷落。希萼兼可琼之众长驱而至,遂之长沙。马希崇写信对马希萼说:“马希广之继位违反父亲兄终弟及的遗命,兄长应该先即位。”并且将马希广的一举一动告诉马希萼,以为内应。
马希广素奉佛,闻希萼大军已经来到长沙下,计无所出。乃被缁衣引群僧念‘宝胜如来’,谓之禳灾。顷之,府廨火起,人忽纷扰,希广犹念诵之声未辍。马希萼攻破长沙,缢希广于郊外,而支解李皋,自是湖南大乱。百姓奔窜,死于沟壑者十有八九。
马希萼夺取楚国政权,乃对众大臣说:“后汉偏袒马希广,我们应该向南唐称臣。”故一改马殷以来臣服中原的态度,向南唐称臣。马希萼未待南唐册封即自称天策上将军、武安、武平、静江、宁远等军节度使、楚王。既克长沙,马希萼竟不赏许可琼,又怀疑可琼怨望,出许可琼为蒙州刺史。
后汉枢密使杨邠知道刘承祐被左右蒙骗,乃上章乞解枢机,刘承祐命中使谕之说:“枢机之职,舍卿用谁?忽有此章,莫有人离间否?”使至而吴虔裕在坐,即飏言说:“枢密重地,难以久处,俾后来者迭居,相公辞让是也。”
中使还具奏,刘承祐不悦,怒吴虔裕,出虔裕为郑州防御使。以枢密使郭威鄴都留守,依前枢密使。诏河北诸州,应兵甲、钱帛、粮草一禀郭威处分。郭威有镇邺之命,史宏肇欲兼领机枢之任,苏逢吉异其议,杨邠说:“大将兼任枢密使,与法度不合。”刘承祐然之,史宏肇忿怒。
翌日,因司徒窦贞固饮会,贵臣悉集,史宏肇厉色举爵属说:“昨晨廷论,一何同异!今日与弟饮此。”杨邠、苏逢吉亦举大爵说:“此国家之事也,何足介意!”俱饮釂。史宏肇又厉声说:“安朝廷,定祸乱,直须长枪大剑,至如毛锥子,焉足用哉!”三司使王章说:“虽有长枪大剑,若无毛笔,赡军财赋,自何而集?”史宏肇默然,少顷而罢。
三司使王章于其第张酒乐,时史宏肇与宰相、枢密使及内客省使阎晋卿等俱会。酒酣,王章对众人说:“我们不如来个手势令怎么样?”众人个个赞成,史宏肇不熟其事,而阎晋卿坐次宏肇,屡教之。苏逢吉戏史宏肇说:“近坐有姓阎人,何忧罚爵!”史宏肇妻阎氏,本酒妓也,宏肇以为逢吉讥之,大怒,以诟逢吉说:“你这个贪诈无行小人,高祖在太原时,尝以生日遣汝疏理狱囚以祈福说“静狱。”汝入狱中阅囚,无轻重曲直悉杀之,以报曰:‘狱静矣。’你以为我不知吗”。逢吉不校,史宏肇欲殴逢吉,苏逢吉策马而去,宏肇遽起索剑,意欲追苏逢吉。杨邠说:“苏公是宰相,公若害之,致天子何地,公细思之!”邠泣下。史宏肇索马急驰而去,邠虑有非常,连忙上马,在后面飞驰跟随史宏肇而进,送至第而还。自是将相不协如水火矣。
隐帝刘承祐遣王峻将酒乐于公子亭以和之,王峻苏逢吉和史宏肇说:“公等皆朝廷重臣,将相不和,别国就会侵略,国家就会遭殃,古赵国廉颇与蔺相如不和,蔺相如识大体,屡次忍让廉颇,最后廉颇负荆请罪,秦国不敢侵犯赵国。”史宏肇一听‘负荆请罪’,大怒说:“苏逢吉此小人,值得我向他负荆请罪。”苏逢吉怒说:“宏肇莽夫,吾不肖与你为伍。”两人对竟不能解。
李业、郭允明、后赞、聂文进居中用事,不悦史宏肇、杨邠等执政。又见隐帝年渐长,厌为大臣所制,尝有忿言,李业等乃乘间谮史宏肇等说:“史宏肇军权在握不听皇上调解就是嚣张跋扈,杨邠屡次违反顶撞皇上的意旨,就是逆旨,郭威功高盖主,久必为患,三人必须除掉。”刘承祐稍以为信。
几天后,苏逢吉又故意激李业说:“有史宏肇、杨邠和郭威在朝,你们想上位难!”李业又对刘承祐说:“史宏肇已为大将军,又谋求枢密使职,分明是想专权震主,终必为乱。”刘承祐益恐。尝一夕,闻作坊锻甲之声,刘承祐疑外有兵仗卒至,达旦不寐。自是与李业等密谋禁中,欲诛史宏肇等。议定,入白太后,太后说:“此事岂可轻发耶!更问宰臣等。”李业在侧,说:“先皇帝言,朝廷大事,莫共措大商量。”太后又言之说:“郭威、史宏肇、杨邠乃先帝倚重的大臣,不会对国家有二心的。”隐帝怒说:“闺门之内,焉知国家之事!”拂衣而出。
内客省使阎晋卿潜知隐帝想除去史宏肇,乃诣史宏肇私第,将欲告之,史宏肇以他事拒之不见。阎晋卿叹息说:“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礼贤下士,自作孽不可活!”于是一怒走之。
乾祐三年冬十一月十三日,史宏肇入朝,与枢密使杨邠、三司使王章同坐于广政殿东庑下,俄有甲士数十人自内而出,史宏肇问:“你们来干什么。”甲士拔剑就砍,害史宏肇、杨邠、王章等于阁内。刘承祐又诛史宏肇弟小底军都虞候史宏朗、如京使甄彦奇、内常侍辛从审、杨邠子比部员外郎史杨廷侃、右卫将军史杨廷伟、右赞善大夫史杨廷倚、王章侄右领卫将军王旻、子婿户部员外郎张贻肃、枢密院副承宣郭颙、控鹤都虞候高进、侍卫都承局荆南金、三司都勾官柴训等。刘承祐分兵收捕杨邠等家属及部曲傔从,尽戮之。
少顷,枢密承旨聂文进急召宰臣百僚,班于崇元殿,李业庭宣隐帝刘承祐旨意说:“杨邠、史宏肇、王章等同谋叛逆,欲危宗社,并斩之,与卿等同庆。”班退,召诸军将校至万岁殿,刘承祐亲谕史宏肇等欲谋逆乱之状,且言:“宏肇等欺朕年幼,专权擅命,使汝辈常怀忧恐,自此朕自与汝等为主,必无横忧也。”诸军将校拜谢而退。刘承祐召前任节度使、刺史、统军等上殿谕之。刘承祐遣军士守捉宫城诸门,比近日旰,朝臣步出宫门而去。是日晴霁无云,而昏雾濛濛,有如微雨,人情惴恐。日将午,军士载杨邠等十余尸,分暴于南北市。
隐帝刘承祐遣腹心赍密诏往澶州、鄴都,令澶州节度使李洪义诛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令鄴都屯驻护圣左厢都指挥使郭崇、奉国左厢都指挥使曹英害枢密使郭威及宣徽使王峻。急诏郓州高行周、青州符彦卿、永兴郭从义、兗州慕容彦超、同州薛怀让、郑州吴虔裕、陈州李穀等赴阙。以宰臣苏逢吉权知枢密院事,前青州刘铢权知开封府事,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洪建判侍卫司事,内客省使阎晋卿权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刘铢性惨毒好杀,高祖刘知远以为勇断类己,深委遇之。国初,授永兴军节度使,从定汴、洛、移镇青州,加同平章事。隐帝刘承祐即位,加检校太师、兼侍中。铢立法深峻,令行禁止,吏民有过,不问轻重,未尝贷免。每亲事,小有忤旨,即令倒曳而出,至数百步外方止,肤体无完者。每杖人,遣双杖对下,谓之“合欢杖”;或杖人如其岁数,谓之“随年杖”。在任擅行赋敛,每秋苗一亩率钱三千,夏苗一亩钱二千,以备公用,部内畏之,胁肩重迹。李业辈同诛宏肇等,铢喜,对业辈说:“君等可谓偻罗兒矣。”
十一月十三日,澶州节度使李洪义受得密诏,双手发抖,恐事不济,乃以密诏示王殷,殷与李洪义即遣陈光穗驰报于郭威。郭威方与宣徽使王峻坐议边事,忽得李洪义文至,郭威大惊,遽归牙署,王峻亦未知其事。
郭威初知杨、史诸公被诛,神情惘然,又见移祸及己,伸诉无所,即集三军将校谕之说:“予从微至著,辅佐国家。先皇登遐,亲受顾托,与杨、史诸公,弹压经谋,忘寝与食,一旦无状,尽已诛夷。今有诏来取予首级,尔等宜奉行诏旨,断予首以报天子,各图功业,且不累诸君也。”崇等与诸将校泣于前,言说:“此事必非圣意,即是左右小人诬罔窃发,假令此辈握重柄,国得安乎!宜得投论,以判忠佞,何事信单车之使而自弃,千载之下,空受恶名。崇等愿从明公入朝,面自洗雪,除君侧之恶,共安天下。”众然之,遂请郭威南行,郭威即严驾首途。
十六日,郭威大军至澶州,王殷迎谒恸哭。时刘承祐遣小太监脱侦鄴军所在,小太监为游骑所执,郭威即遣回,令附奏隐帝大军赴阙之由,仍以密奏置小太监衣领中。奏说:“臣发迹寒贱,遭遇圣明,既富且贵,实过平生之望,唯思报国,敢有他图!今奉诏命,忽令郭崇等杀臣,即时俟死,而诸军不肯行刑,逼臣赴阙,令臣请罪上前,仍言致有此事,必是陛下左右谮臣耳。今太监至此,天假其便,得伸臣心,三五日当及阙朝陛下。若以臣有欺天之罪,臣岂敢惜死;若实有谮臣者,乞陛下缚送军前,以快三军之意,则臣虽死无恨。今托嵒脱附奏以闻。”刘承祐览奏,即召李业示之,聂文进、郭允明在傍,惧形于色。李业劝刘承祐说:“郭威欺骗众将发动叛乱,以大军压京师,皇上如果车驾幸澶州,相信郭威的军队一定会瓦解,澶州的将士看到皇上亲征也会士气大振,这样我们就可以阻挡郭威大军于黄河以北。”刘承祐于是下令幸澶州,及闻鄴兵已至河上,乃止。
十七日,郭威至滑州,节度使宋延渥开门迎纳。郭威将发滑台,召将士说:“主上为谗邪所惑,诛杀勋臣,吾之此来,事不获己,然以臣拒君,宁论曲直!汝等家在京师,不如奉行前诏,我以一死谢天子,实无所恨。”将校前启说:“国家负公,公不负国。请公速行,无迟久,安邦雪怨,正在此时。”既而王峻谕军说:“我得公处分,俟平定京城,许尔等旬日剽掠。”众皆踊跃。
刘承祐听闻郭威提兵杀向京师,大惧,私对宰臣窦贞固等说:“昨来之事,太草草耳!”李业等对刘承祐说:“请皇上倾府库以给诸军。”宰相苏禹珪说:“钱财是买不来胜利的,后唐闵帝倾府库以给诸军,最后诸军都归顺了李从珂”。李业拜禹珪于刘承祐前,说:“相公且为官家,莫惜府库。”刘承祐遂下令侍卫军人给二十缗,下军各给十缗,其北来将士亦准此。仍遣北来将士在营子弟各赍家问,向北谕之。
壬午,郭威大军至封丘。慕容彦超自镇驰至,刘承祐议出师御之。开封尹候益献计说:“王者无敌于天下,兵不宜轻出,况大名戍卒,家属尽在京城,不如闭关以挫其锐,遣其母妻发降以招之,可不战而定。”慕容彦超大怒说:“候益衰老,作懦夫计”。刘承祐遂以军旅之事委慕容彦超。慕容彦超豪迈的说:“陛下勿忧,臣当生致其魁首。”
彦超退,刘承祐见聂文进,询北来兵数及将校名氏。聂文进告说:“北来兵数有数十万,为首的是枢密使郭威、宣徽使王峻、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护圣左厢都指挥使郭崇、澶州节度使李洪义,前曹州防御使何福进,前复州防御使王彦超,前博州刺史李筠,步军都指挥使曹英,护圣都指挥使白重赞、索万进、田景咸、樊爱能、李万全、史彦超,奉国都指挥使张铎、王晖、胡立,弩手指挥使何赟等。慕容彦超听说郭威大军的阵容后,惧说:“大是剧贼,不宜轻耳!”又遣袁鳷、刘重进、王知则等出师,以继前军。
慕容彦超以大军驻于七里郊,掘堑以自卫,都下率坊市出酒食以饷军。刘承祐车驾亲自上前线劳军,以鼓舞士气。但刘承祐心里还是害怕,即日还宫。翌日,慕容彦超扬言说:“官家宫中无事,明日再出,观臣破贼。”
明日,刘承祐车驾复出,幸七里店军营。王师阵于刘子陂,与鄴军相望。太后听闻刘承祐至晚在外,遣中使对聂文进说:“贼军在近,大须用意!”文进说:“有臣在,必不失策,纵有一百个郭威,亦当生擒之耳!”
刘承祐遣左神武统军袁鳷、前邓州节度使刘重进率禁军与前开封尹侯益等屯赤冈支援慕容彦超,侯益知道自己不是郭威的对手,乃与袁鳷和刘重进商议说:“郭威智勇双全,我们抵挡郭威大军只是以卵击石。”袁鳷和刘重进然之,是夜三人俱退。
慕容彦超听说侯益、袁鳷和刘重进擅自撤退,大骂说:“侯益三人乃贪生怕死之徒,等本帅胜利后一定收拾他们。”于令吴虔裕、张彦超为左右排阵使,乃整军出战,两阵俱列,慕容彦超率军奋击,郭威遣何福进、王彦超、李筠等大合骑以乘之。慕容彦超退却,死者百余人,于是南军夺气,不少人奔于北军。慕容彦超见自己快要成为光头司令,于是与数十骑东奔兗州,吴虔裕、张彦超等相继来见郭威。是夜,侯益、焦继勋潜至郭威营,郭威慰劳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