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少帝耻于向契丹称臣,于是腻桑维翰,征拜其为侍中,令其监修国史。晋少帝倚重于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景延广。
晋少帝听说杨光远怀异志,乃以仁镐为青州节度副使,伺杨光远动静。杨光远见晋少帝疑己,乃招兵买马。仁镐至河中数月,见杨光远嚣张跋扈,乃上书言是:“杨光远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名义上说是扩军备契丹,实际上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臣估计他将反?”
晋少帝问计于景延广,景延广上言:“先帝曾赐杨光远两百匹战马,皇上可以取回战马以试探杨光远。”晋少帝乃令宦官到青州请取光远麾下所借官马二百匹。
杨光远怒见到宦官,大怒说:“此马先帝赐我,何以复取?是疑我也。”遂遣人潜召子杨承祚自单州奔归,晋少帝不想逼反杨光远,鉴于杨光远的军权和威望,乃就封杨承祚为淄州刺史,以从其便。
戊子,延州奏:“绥州刺史李彝敏抛弃城郡,与弟彝俊等五人将骨肉二百七十口来投,当州押送赴阙,称与兄夏州节度使李彝殷偶起猜嫌,互相攻伐故也”。李彝殷,夏州人也,本姓拓跋氏。唐末,拓跋思恭镇夏州,统银、夏、绥、宥、静五州地,讨黄巢有功,复赐李姓。李思恭卒,弟李思谏代为定难军节度使。思谏卒,李思恭孙李彝昌嗣。梁开平中,李彝昌被定难军军将高宗益暗杀,将士立其族子蕃部指挥李仁福,李仁福乃拓跋思敬弟拓跋思恭之后。仁福卒,子李彝超嗣。
晋少帝派使者询问夏州节度使李彝殷,夏州李彝殷奏:“衙内都指挥使拓拔崇斌等五人作乱,当时收擒处斩讫。相次绥州刺史李彝敏擅将兵士,直抵城门,寻差人掩杀,彝敏知事不济,与弟五人将家南走。已差宥州刺史李仁立权知绥州”。”晋少帝乃下诏:“李彝敏潜结凶党,显恣逆谋。骨肉之间,尚兴屠害;照临之内,难以含容。送夏州处斩。”时,后晋二十七州郡蝗虫成灾,饿死者数十万。
景延广大权在握,告契丹说:“先帝虽是北朝所立,今皇上则中国自策,为邻为孙则可,无臣之理。吾晋朝有十万口横磨剑,翁若要战则早来,他日不禁孙子,则取笑天下,当成后悔矣。”由是后晋与契丹立敌,干戈日寻。
晋少帝与契丹绝盟,召吐谷浑首领白承福入朝,拜大同军节度使,待之甚厚。
赵德钧投降契丹后不久死去,其养子赵延寿被耶律德光重用,任命为幽州节度使,加封燕王。赵延寿少美容貌,好书史,还是唐明宗的女婿,耶律德光对延寿宠爱有加,不久加其为枢密使,兼政事令。
开运元年正月,耶律德光看到景延广告书,大怒,下令召集大军准备讨伐中原,此时杨光远厚以金帛贿赂契丹,诱契丹入寇,耶律德光听说有内应,大喜,于是令赵延寿兄弟为前锋,兴高采烈的率领契丹大军南下。
丁卯,青州节度使杨光远与众心腹商议说:“石敬瑭可以倚仗契丹以取中原,本王也欲倚仗契丹以取中原,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其心腹个个赞成,杨光远乃起兵谋反,遣兵士取淄州,劫刺史翟进宗入青州。
开运元年春正月乙亥,沧、恒、贝、邺驰告,契丹前锋赵延寿、赵延昭引五万骑入寇,将及甘陵。己卯,契丹陷贝州,知州吴峦死之。晋少帝大怒,以宋州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以河阳节度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排阵使,以右神武统军皇甫遇为马军右厢排阵使,以陕州节度使王周为步军左厢排阵使,以左羽林统军潘环为步军右厢排阵使,率军前去抵挡契丹入侵。时,太原又奏,契丹入雁门,围忻、代二州。恒、沧、邢三州上言,契丹大至。晋少帝乃下诏:“取此月十三日车驾北征,以前邠州节度使李周为权东京留守”。
乙酉,车驾发东京。前线报:“敌骑至黎阳”。晋少帝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守贞为前军都虞候,支援山东。李守贞,河阳人。年少时凶暴奸猾,飘泊无依,在本郡做牙将。石敬瑭镇守河阳时,任李守贞为典客,后来石敬瑭多次调动,李守贞都跟随。石敬瑭即位后,李守贞接连升到客省使。天福年间,李金全凭据安州反叛,南唐入寇,石敬瑭命马全节前去讨伐,李守贞监护军队,李金全叛乱平定后,石敬瑭任李守贞为宣徽使。晋少帝即位,授李守贞为滑州节度使兼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河北危蹙,诸州求救者人使相望。晋少帝大惊,车驾至澶州,乃以贝州节度使王令温为邓州节度使,时令温弟令崇自契丹至,诉说:“契丹甚锐,臣举族陷于甘陵”。晋少帝安慰王令崇,令其协助其兄守邓州。
契丹前锋赵延寿围住邺城拼命攻打,邺都留守张从恩率军拼命抵挡。赵延寿久攻邺城不下,乃下令撤退。深夜,张从恩遣人夜缒城间行,来到澶州奏:“契丹主以铁骑三四万建牙帐于元城,以赵延寿为魏博节度使,改封魏王,延寿日率骑军摩垒而退”。晋少帝说:“此可能是契丹主诱兵深入之策。”乃以北京留守刘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讨使,以恒州节度使杜威副之,定州节度使马全节为都虞候,其职员将校委招讨使便宜署置。
乙未,大雾中有白虹相偶,占者说:“斯为海淫,其下必将有战。”晋少帝乃下诏:“率天下公私之马以资骑军”。中原的百姓听说击契丹,有马匹的都踊跃捐献马匹给国家帮助抵御契丹。
丙申,契丹前锋攻黎阳(鹤壁市),晋少帝遣右武卫上将军张彦泽等率劲骑三千以御之。张彦泽,其先出于突厥,后为太原人。祖、父世为阴山府裨将。彦泽少有勇力,目睛黄而夜有光色,顾视若鸷兽。以骑射事后唐庄宗、明宗,以从战有功,继领郡守。石敬瑭即位,擢彦泽为曹州刺史。张彦泽残暴,对待属下毫不留情,残杀无辜,众大臣请治彦泽罪,石敬瑭止令削夺一阶一爵而已。后从杨光远围范延光于邺,以功授华州节度使,寻移镇泾州,累官至检校太保。少帝即位,桑维翰复举之,寻出镇安阳。契丹兵正在毫无顾忌的攻打黎阳,张彦泽率劲骑如一阵狂风一样杀到,契丹骑兵大败,撤退。
桑维翰听闻契丹大军来袭,兵锋达到黄河边界,乃对晋少帝说:“我们中原人以和为贵,皇上为了一时之辱,搞得中原生灵涂炭,此大不智也。”晋少帝乃遣译诏官孟守忠致书于契丹主,求修旧好。
孟守忠来到元城耶律德光牙帐,呈上国书,耶律德光看完晋少帝的文书大笑说:“你们的宰相兼太尉景延广不是说‘吾晋朝有十万口横磨剑,翁若要战则早来,他日不禁孙子,则取笑天下,当成后悔矣’怎么那么快就后悔了?”孟守忠怒说:“我们皇帝并不是惧怕契丹,只不过不想看到生灵涂炭,才和契丹议和。”耶律德光大怒,想斩杀孟守忠,赵延寿劝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耶律德光乃放孟守忠回。孟守忠自敌帐回,呈上契丹主复书,只见上面说:“已成之势,不可改也。”
刘知远镇守太原,郭威和史弘肇为刘知远的左右手。刘知远对郭威和史弘肇尤深待遇,出入帷幄,受腹心之寄,郭威和史弘肇亦悉心竭力,知无不为。耶律德光大军直抵澶州,遣蕃将伟王率兵入雁门。晋少帝以刘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讨使,刘知远派大将史弘肇和少将郭威率军击伟王。
史弘肇和郭威率大军上路,郭威对史弘肇说:“忻口紧邻忻州,北临大同,东接代县雁门关,宛如葫芦口。只要我们把契丹军引入葫芦里,破其必然。”史弘肇说:“那我就在忻口这个隘口埋伏,你带领一军把契丹引入葫芦里,让他们成为瓮中捉鳖。”郭威大喜,领一军前去。
伟王率领几万契丹大军杀气腾腾的来到忻州,探子来报:“晋军少量军队在山脚结合,想约我军决战。“伟王大笑说:“他们真是不知好歹。”于是率军前去出击。契丹骑兵如滚滚尘埃一样冲杀过来,郭威带军随便抵挡一下立即向忻口撤退,伟王率军拼命追赶郭威进葫芦口,突然山上箭下如雨,石头跟着砸下来,契丹很多骑兵被射死、砸死,史弘肇乘机带军杀下,郭威也领军杀回,契丹军大败而逃。
辛丑,太原奏,与契丹战于秀谷,斩首三千级,生擒五百人,获敌将一十七人,贼军散入鸦鸣谷,已进军追袭。晋少帝乃诏刘知远起兵至土门,准备配合河南痛击耶律德光。
契丹与晋军相距于河,白承福以其兵从晋少帝御虏。晋少帝遣石赟守麻家口,何建守杨刘镇,白再荣守马家渡,安彦威守河阳。郓州奏,博州(聊城)刺史周儒以城降契丹,又与杨光远潜约,引契丹于马家渡济河。时郭谨在汶阳,遣左武卫将军蔡行遇率数百骑赴之。蔡行遇率数百骑匆匆忙忙的赶往马家渡阻挡契丹兵渡河,来到一片葭苇中,敌军伏兵突然杀出,蔡行遇与敌转斗数合,部下皆遁,行遇为贼所执,锋镝重伤,不能乘马,契丹将领令其坐畚中舁押送至幕帐。晋少帝听闻马家渡已失,乃遣李守贞等水陆进兵而下,夺取马家渡。
丙午,先锋指挥使石公霸与契丹遇于戚城之北,为契丹所围。高行周、符彦卿方息于铁丘林下,闻贼至骇愕,督军而进。契丹骑兵数万,众甚盛,高行周遣人驰告景延广,请益师。延广迟留,等候少帝进止。高行周和符彦卿被围数重,诸将莫敢当契丹锋,彦卿独引数百骑击之,行周等大噪,瞋目奋击贼众,伤死者甚多。高行周子高怀德左右射,纵横驰突,众皆披靡,契丹上将金头王中流矢而死,契丹骑兵稍退,高怀德挟父而出。此时,晋少帝自御亲兵来救,辽人遁去,高行周等得免。晋少帝登戚城古台,置酒以劳三将,三将皆责备景延广不遣兵赴难,相对泣下。
戊申,契丹筑垒于马家渡东岸,以骑军列于外,以御晋师。李守贞率师赶到马家渡,怒对众将士说:“国家失去幽州后山东就是国家的右臂,现在周儒卖国,引契丹兵从马家渡渡河取山东,我们不能够让山东丢失,不然国家不保。于是率大军搏击,遂破契丹东岸大军。敌骑散走,赴河溺死者数千,李守贞遂拔其垒。西岸敌军数万,刚开始时鼓噪扬旗以助东岸势,及见东岸兵败,号哭而去。李守贞获马八百匹,生擒贼将七十八人,部众五百人,送行在,悉斩之。
晋将李守贞、高行周听闻耶律德光军元城,乃率兵来击,耶律德光令赵延寿率军抵挡,双方大战,互有胜负。会大霖雨,耶律德光欲班师,赵延寿谏说:“晋军屯河滨,不敢出战,若径入澶州,夺其桥,则晋不足平。”耶律德光然之。适晋军先归澶州,高行周至析城,赵延寿将轻兵逆战;高行周砍赵延寿找不到北,耶律德光见赵延寿不敌,乃亲督骑士突高行周阵,高行周众遂溃。
夏州节度使李彝殷听闻契丹入侵后晋,乃与众将商议说:“契丹不断欺压我们边界少数民族,现在又想夺中原,中原是我们的宗主国,我们不能不出兵相助,乃合蕃汉之兵四万抵麟州,济河,侵契丹之境,以牵胁契丹。晋少帝乃以彝殷为契丹西南面招讨使。
辛亥,易州刺史安审约奏,战契丹于北平,贼退保祁沟关,断其桥梁而还。晋少帝下旨嘉奖易州刺史安审约。周儒之降也,敌执其军士,将献于幕帐,行次中途,守者夜寝,其中军士一人自解桎梏,为诸兵释缚,取敌戈矛,尽杀援者二百余人,南走而归,至河无舟,浮水而过,溺死之余,所存者六十七人。博州残兵自敌中至,晋少帝下旨安置慰劳他们。此时,沧州又奏,贼众三千人援送所掠人口宝货等,由长芦入蕃,沧州军以轻骑邀之,斩获千余人,人口辎重悉委之而走。晋少帝大喜,嘉奖沧州军。
庚申,宰臣冯道等再上表说:“皇上的大军不断战胜契丹兵,请听乐?“晋少帝皆不允。时晋少帝自期年之后,于宫中间举细声女乐,及亲征以来,日于左右召浅蕃军校,奏三弦胡琴,和以羌笛,击节鸣鼓,更舞迭歌,以为娱乐。常对侍臣说:“此胡乐,是朕听来励志的,非音乐也。”
壬戌,杨光远率兵围棣州,刺史李琼以州兵击之,杨光远弃营而遁。李琼上奏晋少帝,晋少帝喜,嘉奖刺史李琼。冀州又奏,败贼军于城下,见舁棺者,讯其降者,说“戚城之战,上将金头王中流矢而死,此其榇也。”晋少帝乃大喜,嘉奖冀州军。晋少帝以前邓州节度使何建为东南面马步军都部署,率师屯汶阳,抵挡契丹渡河。
刘知远大军至乐平,耶律德光听闻数路大军已败,夏州李彝殷又从西面杀入契丹境内,乃下令撤军。刘知远率大军返回太原,晋少帝封刘知远为太原王,兼北面行营都统。
是岁大热,中原饥旱,吐浑兵多疾死,晋少帝乃遣承福归太原,居之岚、石之间。是年冬,河南诸州饿死者二万六千余口。
刘知远听闻晋少帝派白承福归太原,知道晋少帝想用白承福羁絆自己,乃稍侵辱之,白承福谋复亡出塞,知远以兵围其族,杀其大姓赫连海龙、白可久、白铁匮等,白承福降刘知远。刘知远取其羊马赀财巨万计,皆籍没之,其余众以其别部王义宗主之。
打败契丹后,晋少帝听说杨光远勾结契丹,引诱契丹南侵,乃命李守贞、符彦卿率师东讨杨光远。李守贞与杨光远有过节,不接诏书,一接诏书,欣然受命,立即犒军励士,志在必取。每战皆身先矢石,其军锐不可挡。契丹大军已败退,杨光远无奈婴城自守,李守贞以长连城围之。
冬十一月,其子杨承勋与弟杨承信、杨承祚见城中人民相食将尽,知事不济,劝杨光远说:“现城中人已相食,外无援兵,不如乞降,冀免于赤族”。杨光远不纳,说:“我在代北时,尝以纸钱驼马祭天池,皆沉没,人言合有天子分,宜且待时,勿轻言降也。”乃令判官邱涛,亲校杜延寿、杨瞻、白延祚掌军事。
杨承勋虑祸在朝夕,与诸弟同谋,杀节度判官邱涛,亲校杜延寿、杨瞻、白延祚等,枭其首,乃遣杨承祚送于李守贞。因纵火大噪,劫其父幽禁于私第,以城纳款,遣即墨县令王德柔贡表待罪,杨光远亦上章自首。
晋少帝以几年前太原被李从珂重重围困,杨光远杀主帅张敬达率大军归命有大功,欲曲全之。桑维翰说:“岂有逆状滔天而赦之也?”少帝乃命守贞便宜处置。李守贞遣人拉杀之,以病卒闻。晋少帝拜李守贞为兵马都监,加同平章事,封刘知远为北平王,加守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