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镇是明州一个平凡小镇,坐落在翠云湖的源头,几树桃花掩映着镇门口的石牌坊,那牌坊早已不知是哪朝哪代所立,上面斑驳的雕刻着龙飞凤舞的永宁二字。镇内只有东西向和南北向两条交汇的小街,雕着各种花卉的小木屋一间挨着一间,青石板地面起伏无定,走路时一定要小心伤到脚。
陈小猫不知道来过这镇子多少次,熟悉镇上的一草一木:张绣娘家门口种了三株牡丹,刘屠户摊边有二枚石墩子,还有叶庙祝最喜欢守着一个不知名的破庙宇,庙外那口井里的水哪怕再酷暑都特别清凉。
镇上的白雀楼不光有美食,还有陈小猫最喜欢的说书老曹。老曹跟其他茶馆说书人不同,他的本子都很新,有当朝大皇帝威武征四夷、叶尚书雨夜逢花魁、金陵城夜盗战奇精等等,都是近些年发生的事情。
翌日,陈小猫带着长工选了白雀楼最靠前的位置,一边等菜,一边听说书。
这一次,老曹的大皇帝征四夷又有了续章,他喝了口水,用手指弹弹胡子上的水,就开了嗓:
上回说到,百越王与吴国勾结,攻打我明、泉两州七郡,大皇帝围魏救赵,很快就破了吴越联盟。百越与我北徽军在秀水川决战,百越的玄术机关都被我军悉数破解,双方正面对垒,百越军不敌我三十万铁骑,主力大败,百越七名王子被徽军阵前斩首。百越王节节退至琼节岩,百越十郡已经尽归我北徽之地,百越王却困兽犹斗。
这时,大皇帝意气风发,率领千牛卫孤军直击琼节岩,要将那百越王手刃。
然而大皇帝却并不知晓,这琼节岩,乃是一处极其可怕的凶地。
大家都知道,上古之时,妖魔横行,每个国家的一些不可知之地都封印了不少大妖魔。我北徽国有紫霄阁镇压的四荒八极封印,吴国有仓罗十三印,西蜀国有弱水秘境。而天下至凶的大妖魔哀牢王和他的左右三十羽翼,却是被一位无名的大神所封印,至于封印之地,一直都是一个秘密,千年无人知晓。
琼节岩,就是封印这个大妖魔和其羽翼的不可知之地。百越王也不知为何,竟然知晓了这个秘密。
那日,大皇帝率三千千牛卫追百越王到琼节岩的天涯石下,百越王身边的勇士已战损殆尽,只剩下两名后妃、三位公主、五位王子,全是王室中人。百越王身披金麟甲,手执大章金矛,五位王子身穿神创黄铜甲,后妃公主们竟然也穿着银色细鳞素甲,都是一副威风壮烈的样子。
这边大皇帝与三千亲卫则轻甲上阵,马蹄生风,风驰电掣,真有如一只天生神兵。
大皇帝与百越王远远相对无话,转瞬间,徽军阵前又斩首了三名百越王子。
渐渐的,最后的王子、公主、后妃们与百越王被围在天涯石上。
大皇帝眼中杀意显现,他提剑下马,就要第一个冲上天涯石。
谁料,那百越王忽然将大章矛猛烈砍向天涯石,顽石忽然金光开裂,生发出凛凛黑气。说时迟,那时快,百越王一挥大章矛,将自己的王子、公主和后妃们统统砍倒。
末了,百越王扯住自己的发髻,掏出随身短剑,一剑削下自己的脑袋。最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他的身躯竟然凭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将自己的头颅扔进了天涯石的裂缝。
顿时,天涯石中传来无比尖锐刺耳的尖啸,空中日月无光,怨云凝聚。无数怨魂冲破封印,直奔大皇帝和他的亲卫而来。
这些怨魂经历了千年的镇压,业力所致,对人血有无法克制的欲望,瞬间就将一大片亲卫们啃成了血窟窿。
这时,地龙狂涌,天地大动,大妖魔哀牢王缓缓现世。
讲到此处,老曹又幽幽的歇了歇,拿小咪咪的眼睛颇有心机的向四下扫了一下,众人知道这老曹又在索要银子了,但是故事到紧要关头,实在让人心痒。那些手散的茶客,又纷纷带着气,向台上砸了些铜板。
老曹将那些铜板捡起墨数了下,大约四五吊的样子,符合他的预期,才又开口:
大妖魔哀牢王身高三丈,兽首人身,手拿骷髅大叉,胸膛内是闪动的熔岩怒火。
它的脚步刚一落地,地面就随之颤动,他抓起一人一马,就往嘴里一塞,咯嘣一声,那人都没来得及惨叫,就变成了哀牢王的盘中餐。
如此恐怖的画面,早已将千牛卫的队伍冲得四散流离,或死或逃。
刚刚还胜券在握的大皇帝,此刻瞬间就成了一个孤王。
他心里应是隐隐知道,既然自己的亲卫都四散逃离,后方的其余部属必然犹豫不决,等大军集结起来的时候,自己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我北徽国的更始大帝,是何等英武刚烈之人。既然天意如此,死也要死得傲然。他下了马,双手握剑,以无限勇气冲向那只恐怖的大妖魔。
还未冲到大妖魔身前,就被妖魔挥臂扔出三丈远。
那时大皇帝看到幽暗旷野中,一匹白马疾驰而来,马上的少年飞身上前接住了大皇帝。
那少年便是谢清澜。前面讲道,青州谢家也是我北徽国最大的世家望族之一,执掌紫霄阁百年,为天下玄门之首。这谢清澜是安康大长公主嫁与谢氏家主谢镇麟后,所生的唯一一个嫡子,算起来也是当今大皇帝的表弟,在大皇帝做太子时,他便是太子身边最小的伴读童儿,从小在东宫长大,也常随大皇帝出征。
此时他不过十三岁左右,大皇帝爱惜他,常命他留守中军。但谢清澜却喜欢上阵厮杀,数次与敌国玄术高手阵前相较未落下风,深得大皇帝欣赏。
大妖魔出世之时,斥候报来的恐怖景象,果然让后方左右军将领心生犹豫,此时若率大军前往救驾,无异于送粮食给妖魔。
后方数十万大军焦灼不发之时,唯独谢清澜一人一骑,迎着如流水般溃散的千军万马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