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真将长剑握在手里,跨进了门。门内是个空空荡荡且十分狭小的内堂,只摆着一个长柜,柜上是一樽玉如意,旁边是一架算盘和一本摊开的册子,大概是算账用的。大门的左手边,是一个红木的楼梯。楼梯朝上的面上闪着莹莹的光彩,是由彩螺钿片拼成的莲花图案,下面凹凸有致的浪花竟是由数不尽的大湖珠颗颗镶嵌而成,显得十分华贵。
侯真抬脚便要向上去,却见那柜台后面忽而站起来一个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相互打量着:“客官……有何贵干?”这管账先生见侯真神色阴鸷,一脸的防备之色,着实不像是来这里消遣的,故发此问。
“哦,孩子乱跑,听人说上这儿来了,我来找找。”侯真挤出一丝笑容。他几乎是从不笑的,此时忽然做出这样的表情,满脸的肌肉有些不知所措,僵硬地胡乱动了动。
管账先生心中虽不信他所说的话,但因为自己刚才蹲下擦柜台的时候,确实不曾留意是否有小孩子跑进来,于是不敢直接断言:万一孩子真的在上面,自己拦着孩子的家人不让上去找,在上面出点什么事,大家都说不清楚。
“阿宏,你出来一下。”管账先生回头喊道,不多时,柜台侧旁嵌着仕女图的机关暗门打开来,一个十几岁的小侍应出来道:“庞先生,有何吩咐?”“这位客官的孩子可能跑到楼上了,你领着去看看,记着,莫要惊扰了其他客人。”
“知道了。”并没有多余的话,阿宏向楼梯上面走去。侯真又狐疑地打量了那扇机关暗门一眼,才迈脚跟着阿宏上了楼。侯真原以为上到二楼,会有许多客舍,却见这楼梯似一般塔中的螺旋木梯,一直向上转去,并无可以停留的地方。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楼梯上不停走着,侯真直走得头晕目眩。“到了。”阿宏的一只脚踏在了四楼的地面上,回头对侯真说道。侯真抬起眼,看到面前是一道极为狭长的走廊,左右各有许多相对的房间,每个房间外都有一盏精致的小灯,但是有的灯是亮的,有的则是黑着的。
“亮着的都是有客人的,其余的是没有人的,没人的房间都上锁了,钥匙在庞先生那里,没人进得去。”阿宏见侯真盯着墙上的壁灯看,开口解释道。“我怎么知道,孩子没在有人的房间呢?”侯真心中怀疑,或许苏梦棠等人,就住在某个亮灯的房间里。
他边说边上前几步,想要推开最近的一扇亮灯的门瞧瞧,却忽然发觉自己拿剑的手腕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握住了。侯真惊讶地顺着自己的手腕向上看去,却看到阿宏毫无表情的脸,似乎暗藏着怒意。“不行,里面有客人。”阿宏摇摇头说道。
“你管不着。”侯真低声吼了一句,左手快速向腰后摸去,似乎想要掏出什么东西。不料阿宏抓着侯真腕子的手忽而用力向后面拧了过去,将他整个人拧翻在地。歪在地上的一刹那,侯真心中惊叹:一个这般年纪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内力。
“你干嘛,我家孩子就是跑到你们楼上来了,我不能找找啊?”侯真没有把握可以打得过阿宏,示弱般地喊了起来。他心里明白,就算打得过阿宏,动静闹大了,也难免打草惊蛇,况且自己在别人地盘上,说不准楼下那道暗门里还有多少个阿宏这样的高手,聪明人不能把自己陷在这里,等待会拿了丞相手谕再来不迟。
“客房里没有你找的人,“阿宏松开手,把侯真拉了起来,平静地说道:“这里就这么一条路,你只许走到头再回来,我看着你。”侯真狼狈地站起身,哼了一声,迈开腿向前面走去。这条走廊幽深漫长,侯真走得时快时慢,路过亮灯的客房时,他便离近了听听。好在阿宏是个慢性子的,并没有催促他。
走到了尽头,侯真只得原路折回来,两侧亮灯的房间,不是无声无息就是传来些鼾声,听不出别的动静。“有么?”阿宏明知故问道。侯真没好气地抬起头,却看到阿宏的身后、自己刚刚上来的楼梯一侧,还有一间房舍,向外探出了一些装饰的门檐。与小巧的客房的建制大为不同。因为比楼梯略向后缩了半米,所以刚刚未曾留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侯真指着阿宏身后的两扇大门问道。“是楼上姑娘们住的地方,一般人不能进去。”阿宏道。“你知道我是谁么?”侯真故作姿态地压低声音道:“我是奉令办事的,有客人的房间我可以不进去,但这里面,我倒是要进去看看。”
“进去可以,得拿银子。”阿宏伸出一只手来。侯真没想到阿宏忽然答应了,磕巴了一下道:“多……多少银子?找人还得交银子?”阿宏似乎不愿与他多做理论,只说道:“进门要五两。这是规矩。而且,你不是来找人的。”
侯真心中不敢确定秋秋是否躲在里面,但这里四下空空,若是两个小孩真的慌不择路跑到这里,说不定会躲在这里。他不情愿地从衣襟前侧扯出来一个银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块银子,不怀好意地扔在了阿宏的脚下,想看他捡起来。
不料阿宏盯着侯真的脸,鞋尖却准确地踩在了那锭银子上面,他将脚向后一搓、向上一提,灵巧地将那银子从地上踢了起来,握在了手上。“进去吧。”阿宏做了个“请”的手势,向一旁侧了侧身子。“什么鬼规矩,还不是见钱眼开。”侯真腹诽道。
他刚要向前走去,却听阿宏开口说道:“兵器不能带进去。”“给你——”侯真生气地将剑塞在阿宏的怀里,才要向前走,阿宏又道:“还有这个,也不行。”侯真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有一只手从他后腰的腰封中,极快地掏走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