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盘台的学生通常并不等人。
这可不是什么隐含别的意思的话语,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常盘台的学生们,很少等待别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如此。
这群大小姐们从不停下脚步,要想追上她们,只有比她们跑得更快——这是一个角度。
而这句话的另一个角度的解释是:她们从来不会无故迟到,也从来没有等候迟到的人的习惯。如果和她们有约,却在没有原因的情况下无故迟到了,你就绝对不会再在相约的地点见到她们。
这群大小姐们,可是非常重视约定的。
所以说,非常奇怪。
“时间到了吗?”
非常了解常盘台的御坂美琴,问了这样的话。
“大概……是到了吧。”
因为换了浴衣而没有携带计时用具,只凭体感时间大致判断的佐天不敢肯定地说。
“超过了,不到5分钟。”
立刻就有人给出了确定的回答。
往旁边看去,一直有些呆呆的春上在手机上记录着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能够立刻确认时间。
短暂的接触之下,初春发现了这位新室友的一个习惯。她似乎有着随时记录发生的事倾向,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的记性并不好。如果不趁着还有记忆的时候马上记下来,很容易遗忘掉一些东西。
也许这是实话,但做到这种程度,或多或少让人有种强迫症般的感觉。
“虽然才这么点时间,不过那可是海原同学,这种情况可真不太常见。”
“确实,这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事。”
“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呢?”
春上插口说。
“可是也没有来电话。”
“姐姐大人,海原同学的手机不是坏了吗。”
“啊,这倒也是。”
美琴随口应了一句,接着——
“……啊咧?”
握着手机的春上,不被注意地发出了古怪的声音。也许得益于正常状态下的春上本就有点呆呆的感觉,没有人太过注意她。
可是,真的发生了一件除了春上本人以外,没有人知道的事。
明明她们正说着自己的好友的事,可是在春上听来,却好像没有被记住。
更正确地说,她们话中的内容她确实听到了,也确实能够想起来。但是,没有成为记忆。
就像是在看着一本小说中描绘的故事,就算是知道其中的内容,也只是纯粹作为一种记录被印刻在脑子里,没有真正成为能够和自己的所知关联起来的记忆。
(啊咧咧?这是为什么?奇怪啊。)
就算她用手指不停地叩击小脑袋,也没有任何作用。
奇怪的事,除了刚才讨论的那些话,别的好像没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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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边缘的道路那边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感觉自己被打扰了的春上以呆然的声音轻声回应自己所见。
正在向这里驶来的,是一辆看起来相当豪华的老式房车。
“哦哦,来了吗?”
已经有些猜到的白井说。
虽然自己也是这么猜想的,但春上总是有些愣神似的视线却变得游离不定。
类似于之前听到对话时的感官,这一次的视觉信号转变为大脑记忆的时候,也发生了一些问题。
直视这辆正向她们驶来的豪车的时候,春上的看到的并非是完整的车体,而是老式的电视的信号干扰般,布满雪花的碎裂的画面片段。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却又恢复了正常。
如此看来,有问题的并不是自己看到的东西,而是——大脑终于开始坏掉了吧?
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会变成什么样子?很不可思议的,就连稍稍尝试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像是在想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这辆豪车相当低调而平稳地停在路边,从副驾驶座的一侧走下一位明显不是东方人的先生,以一种管家般的姿态拉开后座的车门。一名少女以柔和的动作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很熟悉,也很美丽。
形容的方式很无聊也很老套,却也很难形容得更多。因为现在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本来就是一位这样的少女。
因为很熟悉,原则上也应该或多或少地习惯。确实那种初见时让人惊叹的情感渐渐淡漠了,但就算是如此,当每一次提醒自己去注意她的时候,也依然是有如梦幻一般。或许从这个意义上说,那也正是她的非凡之处。
褪下司空见惯的校服,换上一身纯白的浴衣,映衬着白皙的肌肤给人一种飘渺似的观感。双色的眼眸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薄薄的樱唇轻抿着,带着一丝歉意的意味。
春上眯起了眼睛,手指依然持续不断地在手机上输入着。
对于她而言,这个样子的穹乃并不在那些过去的认识中,却很理所当然一般地,认为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对不起,稍微迟了一点。”
穹乃轻柔地鞠躬。
“哦哦,不亏是海原学姐,果然就像是真正的大小姐一样啊!”
虽然想了很多表达歉意的话,但初春却在她道歉之前,两眼发光地做出了这种像是在射击比赛中直接射击隔壁靶子一样的发言。
“不,其实我是不想太这样引人注意的,不过母亲大人……”
说白了,也就是母亲的恶作剧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不过话说到一半,她就住了口。
她用手指卷着头发,思考着措辞。的确在大部分的时候,母亲都是那种温和持家的类型,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一到晚上,她的情绪就会一个劲地高涨起来,很多时候都会让人感到困扰。很显然这种话,可绝对不是身为女儿的自己能在外人面前说的。
“与其说这个,”美琴将视线投向后方,“海原光贵居然没有一起来吗?”
“御坂同学,至少不要这样连名带姓地直呼兄长大人的名字吧?”
对此穹乃也只能摇头苦笑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明明也算是比较熟悉,关系也可说是不坏,美琴却总是不分场合(甚至包括当面)地用这种好像是在说第三方甚至是第四第五方一样的用词来称呼哥哥。她记得,哥哥对此一直颇有点微词。
“不过,你们两个竟然没有一起来,这倒是有些意外。”
白井点了点头。
其实在常盘台学生的认识里,在休息外出时海原兄妹时常是在一起出没的——你看这个用词就知道常盘台学生眼中这对兄妹是什么样的情况了。
“那是因为……”
穹乃双手食指碰在一起摩擦着,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和刚才关于母亲的话题相比,这个和哥哥有关的话题甚至更加让穹乃感到难以启齿。
因为和人打架被打青了眼眶所以不方便外出——这种真相怎么可能说出来啊!
“少爷因为和人打架打输了,脸上青了一块所以不好意思出门。”
“瑞、瑞伯先生??!!”
“怎么了?小姐。”
“为、为什么要说出来?!”
“因为夫人好像很喜欢看少爷丢人出糗时的反应,所以营造一下这样的气氛。我觉得这样做的话夫人一定会很高兴。”
“这种事情不要迁就母亲大人啦!”
嗯,怎么说呢。
本来作为“美丽的女孩”这一点,是不会有任何争议的。经过了这样奇特的互动之后,“可爱的女孩”这一印象又好像占据了上风。
当然这不是什么太需要在意的事。只是美琴和白井的表情,都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显得或多或少地有那么一点点古怪。
那个海原光贵,和人打架?还打输了?
嘛,的确男生打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以海原光贵来说,毫无疑问一定是很擅长打架的人。
不过,海原光贵从未没有原因地和人发生过冲突。就连和海原光贵有那么一点小小言语冲突的白井,也承认他是个很有风度的少年。哪怕是这段时间里亲眼目睹过他和别人交手的过程的美琴和白井都很清楚这一点。
而且最不可思议的一点是,他打输了?
排除能力方面的影响,很难想象有人能够在单纯的打架这方面比他厉害。如果加上能力的考量,能胜过他的恐怕更是凤毛麟角了。
“光贵哥哥怎么了?”
发出小小的脚步声,春上衿衣走了上来。
“就像刚才说的,和人打架输了。”
“真的吗?”
“是真的。”
不知为何瞪着瑞伯先生的春上,和只是简单回话的瑞伯先生。这样简短的一言一答之间,气氛有些违和。
就连穹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有些混乱。
那位瑞伯先生浅笑了一下,突然说道:
“春上小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女孩子如此追问一个年龄相近的男孩子的情况,是容易被人误解的。”
于是,春上呆住了。
不不不,这到底是什么啊?自己到底是说了什么样的话?
总觉得,好像连四肢都开始僵硬了。
短暂的沉默在这位上了年纪的先生与甚至被称为少女都显得有些年幼的春上之间流过。
瑞伯先生非常安静地,缓慢地动了动嘴唇。
没有任何声音,他甚至根本就不是在说话。
但是,春上衿衣却好像听见了一句话。
一句问候的话语。
然后,她“醒”了过来。
当然,她从来就没有睡着。只是,想不起一些东西,对一些东西没有实感。感觉中,也好像有一段内容被跳过了。
就像是那位先生对她说的那句话。她“醒”来的时候,那辆豪华的桥车已经沿着来时的道路远去了。所以,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话。
记忆就像是在时间轴上横贯了一面镜子,想要往更深处时看时,却看到了自己的脸。
明明是盛夏,身体却稍稍打了个冷战。稍稍地张开嘴,有些想要确认的想法。
“呜哇……”
但是,自己却是和平日里一般,发出了泄气一般的声音。
在自己内在的最深处,非常明显地,存在着想要阻止自己继续追查下去的意识。
低下头,想要将手中作为备忘录的手机暂时放回。却在那瞬间,看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东西。
那是在电子便签上,由自己输入的,那部分想不起来的片段——
“问候:从夜而来,致至高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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