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下手够狠够准。”一地的鲜血,惊人骇目,星泽从树干旁走来,双手揣在袖口之中,看着韩非旸从白凤魁的尸首中,将那封密函拖出。
收手,妖气所幻化之力从白凤魁冰冷的体内抽出。鲜血顺着伤口喷出,将她之匍匐之处,染了一地的血红。
韩非旸向后挪了一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去,乃是齐老的手。
这位老者趴在地上,向着白凤魁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似乎是要出手相助,奈何却是命丧此地。
星泽上前,来到韩非旸身边,低头睥睨齐老的尸身,摇头轻啧道:“齐放,你之忠心,当真是感人肺腑,可惜,却是跟错了人了。”
当年的齐放,也算是英姿飒爽的,若非是战乱之中被人算计,毁了身法,现在的他,定然是与自己同样的道行修为。
韩非旸侧头看了看星泽,顺着他之目光,向趴在地上已然冰冷的齐老瞄了一眼后,随即抬头:“国师大人,难道认识这个佝偻老头?”
星泽摇摇头:“这个老头,吾不认识,也不屑于讲,吾认识的,只是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齐放罢了。”
齐放是谁?韩非旸不知,不过一个死人,他倒也不怎么稀罕。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密函,强烈的好奇心泛起,想要将其撕开,看看其中究竟讲述了什么消息。
一番激烈思想斗争,终是理性将好奇心压下。小心将密函收入怀中,仔细掖好。
“有人来了。”前方,一阵马蹄之声传来,闻其音,便是知道并非是寻常的马匹。星泽向前张望一番,对韩非旸呼道。
“应是方才的打斗声引了人过来。”韩非旸神色淡定,转身便要离去。
“你就这样将白凤魁的尸首留在此处?”星泽随之转身,轻描淡写地问着韩非旸。
脚步稍作停顿,低头看看地上趴着的那具尸体,似乎有些犹豫。
哒哒哒。前方的马蹄声越发的响了,抬眼看去,已能够隐约见的一群人影。
“不可再停留了,国师大人,走吧。”虽然的确是需要处理白凤魁之尸体,可如今的情势,却是由不得他来选择。
星泽见状,亦是点点头,轻蹬地面,便与韩非旸一道,飞身离去。
也罢,总归白凤魁并非他出手所伤,追究下来,也算不到他星泽身上。至于韩非旸嘛,并不在他关心的范畴当中。是以他也未再说什么。
待二人离去,那一队人马方才来至。
为首的一人见着满地的血红,还有那三具血迹斑驳的尸体,即刻翻身下马,上前探视。
“头,怎么样?”一个小兵下马上前,轻声询问。
只见领头之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人已经没了。赶紧回去报告少将军!”
原是林家军的人。
“是!”小兵领命,驾马飞奔向着林府的方向而去。
俯身将白凤魁抱起,那名领头之人将其放在被削去了顶盖的马车之上,又招呼了两个人,把红泪和齐老也一起放了上去。
哎,世事无常,江湖险恶。谁能想到,当年叱咤风云,勇战沙场的神兵阁阁主,竟会在回阁的途中丧命了去。
“再去两个人,一个去二皇子府,另一个,去刑部,告知二皇子与沈大人,神兵阁白阁主已经被刺身亡。”
“是!”一声令下,两位小兵出列,纵马向着目的地而去。
“你说什么?!”京城之内,三处不同地方,同样的惊呼声。
白凤魁三人之尸首很快便被带到林府,齐慕笙与沈巍急急赶来。林枫原本正在与秦怀素商议过几日的婚宴,突闻此讯,二人亦是放下手中之事,双双来到正厅。
正厅中央,白凤魁,齐老,红泪,三人的尸首整整齐齐地排放着。穆林缨与林轩夫妇二人愁眉紧锁,神色肃穆立在一旁,盯着这三具尸首默然无声。
见着齐慕笙前来,即刻作揖行礼:“二皇子殿下。”
齐慕笙摆摆手:“林将军无需多礼。”双眼自入了正厅之后,便一直盯在白凤魁身上。
顾逸轩这才走了多久,神兵阁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待他回来,自己应当如何与他交代!
沈巍向齐慕笙与林轩拜过礼后,便在白凤魁身旁蹲下,仔细检查其身上的细节。
“白阁主身上,并非刀刃所伤。”林轩开口道。
“的确,白阁主看上去皮表并无明显伤痕,之所以会大量出血,乃是因为内里受损严重,致使其鲜血翻涌而出。”沈巍起身,与林轩附和道。
“可能够看出,是何人所为?”不是兵刃所伤,刀枪剑痕也看不出来招数,辨认凶手也不容易。齐慕笙看向林轩,在场人之中,林轩最是见多识广,或许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奈何林轩上前一观,却是摇了摇头:“二皇子殿下,这等伤势,老夫征战沙场多年,也未曾见到过。是以无法从白阁主之伤势辨认出,凶手为谁。”
“二皇子殿下,或许,昔姑娘能够辨认得出来。”一旁,秦怀素微微弗身,向齐慕笙道:“听闻昔姑娘与青龙君现下都住在二皇子府上,他们二位皆是修行高人,对于这等伤势,应是比常人更为熟悉才是。”
秦怀素的提醒,令齐慕笙恍然大悟:“不错,秦姑娘所言极是!他们二人皆是虚尘宫佼佼者,定然能够解得其惑。不过昔封灵现下有伤在身,恐怕不便于行。
琉璃师父临走之时也向他嘱托过,若非必要,务必让昔姑娘静心休养。是以齐慕笙并不愿意惊动昔封灵,转身向一旁跟随的侍从吩咐一声,让他回府将洛林轩请来。
“枫儿,你怎么了?”从来到正厅,林枫便是垂着一张脸,旁的人,根本看不清楚林枫的面色。
林轩关心一问,令其抬头道:“父亲,我没事。只是在想,顾老弟回来,咱们应当如何与他说起这件事。”出门不久,家中便是如此噩耗,顾逸轩当是如何难受。
虽然那小子看上去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林枫清楚,顾逸轩心中,极为重情义。
自小便失去父亲,与白凤魁相依为命,母亲于他而言,当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今日白阁主仙逝,若是顾逸轩知晓,定当是肝肠寸断。
提及此事,齐慕笙沉默不语,林枫之担忧,正好戳中了他的心弦。
至亲殒命,何等悲怆。
若说断肠肝裂,也不过如是。
想白阁主前半生戎马倥偬,后半生相助他大睿安邦定国。身为女子,却是与男子一样,忠诚可靠。怎的落到如今这,尸横荒野的结局!
可悲!可叹!可哀!可怨!
在场一众听闻林枫此言,纷纷噤声,不作言语。
穆林缨低头默默注视着白凤魁被血污浸染的脸庞,一滴清泪,忍不住滴落。白凤魁虽是武将奇才,却也是个爱美的女子。若是瞧着自己这番血污的模样,定然是不开心的。
着人打了一盆清水,穆林缨亲手为其擦拭掉脸上的血迹,露出那一张原本清丽白皙的面容。
“嗯?”在擦拭的时候,穆林缨瞧着白凤魁的袖口处,隐隐藏着些什么,一声轻吟,引得林轩注意。
“夫人,怎么了?”看穆林缨的神色,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林轩低头看向她,轻声询问道。
穆林缨将毛巾递给一旁的侍女,伸手指了指白凤魁那被指尖轻轻按住的袖口:“白阁主袖口处,似乎有封书信。”
齐慕笙闻言,亦是蹲下身,顺着穆林缨手指的方向看去。
“似乎,的确是有一封信。”齐慕笙微眯着眼,想要伸手将那信件拿出来,奈何碍于男女礼仪,却是不好下手,侧头看向穆林缨:“林夫人,还得劳请您帮个忙。”
穆林缨点点头,小心地从白凤魁的袖口探进去,双指拈着那封书信出了来。
信封上,什么也没写,空白一片。穆林缨将书信恭敬交给齐慕笙:“二皇子殿下。”
接过书信,齐慕笙用手指轻轻捏了捏,里面的信纸只有薄薄的一张。
“这封书信,被白阁主仔细藏掖在袖口之中,看来是有些秘密的。或许与白阁主被杀有关。”林枫看着那封信道。
“慕笙之见,与林枫不谋而合。”抬首与林枫对视一眼,二人微微点头后,齐慕笙便撕开信封,将其中信件拿出,仔细阅览起来。
片刻后,齐慕笙放下信件,一声不吭,眼中满是沉重之色,看得林枫众人,心中有些不安。
“二皇子殿下,信中,究竟说了什么?怎的您之神色,如此凝重。”林轩开口询问。
只见齐慕笙将信递于林轩,沉声道:“看来,咱们无需再去查凶手为谁了。”
信件上所书,正是御书房之中,齐沐风所言之语。京城命案之事,齐沐风之担忧,皇位继承之事,以及那一长串需要清理的人员名单。
那些人之中,大多都是世家之人,品行恶劣,作为不端,可这群人,却均位列要职,尸位素餐。
要去除,并非所想的那么简单。世家的势力在这些年积累下来,已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属难为之事。
林轩了解书信内容之后,脸色与齐慕笙如出一辙。书信再次从林轩处,传入其他人手中。
“原来,皇上早便有拔出这些人的想法。”林枫将书信放下后,如此感叹。这么多年,他便是一直不解,这些世家之人的胡作非为之举,闹得沸沸扬扬,可皇上却像是从未见到过一样,不言不语,不贬不罚。如今看来,原是为了一招拔出所有毒瘤么。
“父皇这是为下一任的君主铺路。”齐慕笙低下头,缓缓而道。原来,在父皇心中,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铺路?”林枫不解,看向林轩。
“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精力不足。若是亲在来料理这名单上的人,不但无法成功,还可能导致君臣反目,父子成仇。是以,皇上不敢冒这个险。再加上,若是新主上位,未能有明显的政绩功劳,便是会被他人诟病,被老一辈的朝官耻笑。如此做,也算是为新主攒下一个功绩吧。”秦怀素轻柔地声音向林枫仔细解释道。一字一句之间,道理通。
“原是这样。”林枫点点头,这皇室之争,着实复杂。没有个机敏的玲珑心,恐怕在这个吃人的环境之中,当是活不下来的。
“那,二皇子殿下怎的就说凶手无需再查?”林枫依旧不明白。
齐慕笙正要开口,却见门口处,洛林轩的身影已然映入眼帘,便转身迎上去:“青龙君。”
洛林轩回之一礼:“二皇子殿下,白阁主,在哪里?”面色匆匆,自侍从口中听闻白凤魁遇难的消息,洛林轩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毕竟是神兵阁举世闻名的阁主,亦是顾逸轩之母,对于白凤魁的崇敬,洛林轩不必掌教师尊要少。
“这边。”齐慕笙侧过身,向白凤魁的方向伸出手,示意洛林轩随他前来。
见着熟悉的人,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洛林轩之心头,乃是震惊不已。依着白凤魁的身手,当是鲜少有人能够伤到她,更莫说要取之性命。
单膝跪下,在白凤魁身前行了拜礼,随后掌心朝下,与白凤魁的身体上,布下一道阵法。咒印与手臂处蜿蜒显现,最终成型于手背之上。
青苍的真气自掌心弥漫而出,一点一点渗入到白凤魁之身体中。随着真气不住地灌入,洛林轩眉间褶皱越发的深了去。
“妖气。”白凤魁的身体内,残留了极为强劲的妖气。这些妖气依旧幻化成刀刃,嵌在白凤魁内脏的每一处!
青龙之气缓缓作用于伤患处,将那妖气所化刀刃一一化解。鲜血,再次从伤口涌出,方才干涸的血液,又一次浸湿了衣衫。
“呼”好不容易,洛林轩方才将扎在白凤魁体内的妖刀拔除,脚下之鞋底,已经浸染在了再次流淌出的鲜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