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下可是有人?”压下心中的一惊,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噢,一个老头。”不知前面哪个弟子随意的回道。身边的另两人听得却急忙回身让开,顿时有些惊慌道
:“少爷,我们不……”
“呵呵,没事,我就是看一眼。”窗前的弟子已经躲开,朗宇只得欠身向车下看去,也难怪他先前看不
到,原来那老者却是独自的坐在石碑下,双膝盘结,两手互插着握于腹下,一身灰白的旧长袍,须发皆白,看
上去应该有百岁还多的年龄。根据古族两个族老的样子看来,这还是朗宇的保守估计,但明显比那二老还要苍
老的样子。面色倒还红润,当朗宇看过去的时候,老者还向这边侧了下头,仍然没有睁眼,但第一眼看去时的
那咱感觉却没再出现过。
看着老者手前的暗褐色的钵,不知这一世那东西叫什么,就是那种口小肚大的容器。
是乞丐吗?心中只是这么一想,嘴里却嘀咕了出来。
“小宇,不要理他,看他哪像饥荒的样子,或许比你还富有也说不定。”月月从一旁拉过朗宇,。
朗宇笑着摇摇头,也是,你装乞丐最起码也整得寒酸一点。也难怪那钵里空空如也了。刚要回身坐下,“
嗯?一个乞丐么。”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向老头儿看去,却越看越有些心虚。正是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
了一句话。“吾道不孤,足慰我心,何必传名于世。也许在天涯,也许有一天就是你身旁的一个乞丐。”
看那老者的面相绝对不是师傅,虽然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只是那老者即不是道士,也绝不是修者。
只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朗宇还是决定出出血,就当是孝敬师傅了,否则或许就成了自己的心结了。
“久成大哥!”朗宇不敢擅自行动,转头向着正和两位武士说着什么的古大掌柜叫了一声。
“有事儿?少爷。”
“我想下车,结个善缘。”说着向着老者点了点头。当古久成转脸看去时,老头却仍是一幅无知无觉的模
样。
古久成笑了。“少爷仁心可嘉,这好说,这老头儿我记得不错的话,大概都在这坐了三个多月了,今日倒
是好运气。”说着,一翻手,掌中多了几枚白亮亮的银石。翻身就要跳下马。
“久成大哥,还是我自己来吧!”朗宇挥手阻止道。即使是施舍,还是要有一定的尊重的,况且对方是个
若大年纪的老者。“可以吗?”朗宇还是格外的征求了一个古久成的意见。娘可是一再嘱咐一切听从古家的安
排,这一世里江湖中的说道朗宇可是一窍不通的。
“这——,当然也可以。”说着向着两名弟子摆了下手。二人过来打开了车门。
“小心点,小宇!”月月也随后跳下车,两个侍女也要蹦下来,被人拦住了。
朗宇回头看了一眼,“没事儿,姐。”见个乞丐也值得大惊小怪。
那石碑本来就离马车不远。两名弟子几步就站在了白发老者的左右,古久成和另两位武士也下马在一旁注
视着这边。
“哗啦啦”一片声响,二十几枚银石落入那个碗大的旧钵里。朗宇抬手收起兽皮袋。看样子正是上次黄家
小子的那一个,这次出门甘伯伯特别交代的,用这东西做个外面幌子。却正与朗宇所想不谋而合。
二十几枚银石不是个小手笔了。但朗宇阔绰惯了,好像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价值的概念。这可是一家普通
人差不多一年的生活费了,连古族的一些弟子都有点乍舌了。这还是朗宇怕给老人惹来什么祸事没敢给金石的
结果呢。
“少爷,”古久成第一个抢步过来。“少爷你这不是要他的命吗!”说着连向四下扫了两眼。虽然没有人
注意的样子,但这儿就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大广场,跟本挡不过来。
有什么不妥吗?朗宇正要问出口时。对面传来一句清朗的声音,略有些沧桑。
“不错,小公子仁义心怀,此举却是害了老夫,贫贱之命当不得大富贵。哈哈……”说着那老者却闭着眼
笑了起来。“纵是千万金银,老夫只取三枚,足矣。”说着向钵里一抓,抬手放在了朗宇还未收回去的手里。
朗宇低头看去,那钵里清清楚楚的正好摆着三块银石。
“你能看见?那为什么不睁眼呢?”眼为心之苗,通常有些人会把自己装扮得相当巧妙。但是朗宇可是知
道,无论如何变换得逼真,却没有人能伪装了眼神的气息。
“我不能睁眼。”仍是一幅老神在在的神态。老者好像早知道朗宇会有此一问。
不能睁眼这就有点说道了,是根本睁不开,还是能睁而不睁。不过朗宇也不在乎了,没必要和一个老人叫
真。向着老者抱了下拳。“那小子就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要回车。
“小公子且慢。”老者却适时的又传过一句话来。几人一愣,就连古久成也一时间紧张起来。双眼微缩的
盯着老头的一举一动。
老者却浑然不觉一般,右手托起那装有三枚银石的旧钵,左手覆口,上下三摇,然后左右手一翻,把钵撤
走。
“咝!”再看老者手中的三块银石。就连朗宇在内所见者都是倒抽了口冷气,只见在老者枯瘦的手掌中,
赫然是三颗血色的银石。仿佛一颗颗的鲜艳的血晶,下一刻就要流淌而下的样子。
老人并不惊异几人的表情,或许真的看不到吧。自顾的道。“小公子此去当有一场血劫,也有一个大机缘
。老夫即受了公子三块银石,便送给公子三个字。”说着右手在三块血晶上一抹而过。再出现时在众人的眼里
便又回复了白色银石的模样。而朗宇却在抚过的一刹那,看到了血色消失前隐隐凝成了三个字,一闪的没入了
银石中。
“啊!”蓦然的,朗宇不由瞪大了双眼,身子一下转了过来,呆立当场。
置此时,一向端坐如石的老者却出现了一个意外的动作。上身猛的向右侧了一下,给人的感觉倒极象神经
性的痉挛一般,只是一瞬后老人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但表情却僵化了,仿佛真的成为了一尊石雕。唯有鼻下
胡须的翕动还证明着老者仍然有生命的气息。
“一些障眼法,少爷不必当真。”两名武士一脸愕然的互望了一眼,刚要张口,早被古久成截了过去。
朗宇一震的从惊异中回过神来,刚才的变化太突然了,如果真如自己所见……,那怎么可能!朗宇使劲的
抖了下头,坚决的否定了。回身前还是向老者做了一礼:“多谢!”转身上车。
顺着窗口又瞥了一眼外面,老头儿还如身旁的石碑一样,面无表情的僵在那里。
车子动了,但在朗宇的脑子里却在一遍一遍的映现着愈加清晰的三个血字。“斩—十—三!”
“斩十三,斩十三。”虽然只是一闪而过,朗宇自认不会看错。那么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之所以让他如
此震惊的,无非是乍见之下,立刻使他与某个人联系了起来。难道会是甘伯伯。血劫之说还好理解,正向前世
所言血光之灾的意思。但这三个字却太笼统了,应该不会是说要自己去斩杀这个十三吧,况且也没有这个能力
,那么另一个理解就是在警告自己有人要对十三不利,还有一个解释就是纯属巧合,否则那就是老头的胡诌了
。
没想到自己刚一到荨阳城就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本来大好的心情一下蒙上了一层阴霾。正好古久成所说
,江湖术士为了混口饭吃,耍一点术法手段的并不少见,只是自己可是赠石在先,老头似乎没必要如此恶心自
己吧。
想不通就不想,小小的荨阳镇就是龙潭虎穴又何妨闯一闯。流氓多了还不娶媳妇了。
就在朗宇思量之际,那已经离开很远,背对而坐的如石碑一般的白发老者,嘴角处开始渗出丝丝的口血,
半边的胡须都染成了红色,脸上的肌肉时而痛苦的抽搐。只是朗宇却无法得知了。
马车又停下了。
“古久成,古久鸣,古瑞见过城主大人,见这各位统领大人。”朗宇是在第三辆车上,还是清楚的听到古
大长柜和另两位武者,象是在和什么人见礼的意思。做为一个大家族,好像也会受到一些礼遇的样子吧,第一
次进城的朗宇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看,那就是城主,我来了两次还是头一回见到城主大人。很威武哇,大长柜真是有面子。”一个在车窗
前探出头的弟子欣喜的小声叫了起来。另几人,就连月月也往车窗凑去。
“嗯?听那弟子的意思这城主貌似不应该这么好见的,那今天……”感觉和刚才自己所想大有出入了,朗
宇暗自凝了下眉,正了正耳朵加了几分细心。
“古长柜,无须客气,即是贵族长老前辈下临本城,也是本城的荣幸,正该如此的,若蒙不弃,本城诚邀
贵长老城主府一叙。此意还请古长柜代为转达。”
“啊?这……”即使古久成在荨阳地界混迹几十年,此时也无言以对了。这比刚才看见城门口城主带着一
班大修时的惊讶又不可同日而语。
本来古久成还以为是迎接那妙公子的,只是觉得场面过于隆重了一点罢了,并没太在意,不想两队人只的
互为寒暄了几句妙公子的车队就进城去了,而城主却带人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还是步行出城。
一干五人在前,光是战士级的就有三人之多。吓得古久成三人赶紧滚鞍下马,才有了刚才的一段话。
“这……”古久成的脑袋都大了,看着对面几人面含春风胸有成竹的表情,一连这了几这仍然斟酌不出该
如何回答。疑惑的眼神回身看了看另两个武者,莫非真是哪位长老在车上?
两人肯定的摇了摇头。上车时两人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两位长老和古莫一行人只是远远的看着,根本没有
上车的意思。怎么可能中途又在车上的道理。
得到了结果,古久成赶紧回身又施大礼,真要是如此场面只为了古族的车队而来,这次可是不好收场了,
“晚辈等万死也不敢劳城主大人如此礼遇。只是族中的两位长老确实没有与车队同行,晚辈也没有收到族内的
传信。否则定当率先知会大人的。”
“哦?”五人中间的那位,颇为意外的略显了一丝疑惑的表情,此人四十多岁,白净脸堂,微有些短须
,青色团花长衫,腰束金带,眉宇中自然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正是城主大人许正卿。
“不可能,我……”左首一个络腮胡须的五十多岁的老者,听到古久成之言却一愣,上前一步急道。
“兰统领!”许正卿一侧目,狠厉的盯了老者一眼,让后者说了半截的话硬是吞了回去。转头仍是微笑着
道:“本城也早就敬慕两位长老已久,自然不愿错失良机,以略尽一点地主之宜。”话里话外恭敬中透着半信
半疑。
“晚辈惶恐。待将这般弟子安顿下,晚辈就立刻飞鹰传书,若是哪位长老真的另有途径来了城里,一定给
城主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正卿听得后一皱眉,这时身后的几人已悄悄的私语了起来。
古久成头虽低着,两眼在地面上却迅速的转着圈。这是场阴谋还是另有差头,城中的唯有的几个重量极的
大佬同时出现,这玩笑可是开大了。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大手笔,还是城主府要对古族下手了。所谓欲加之罪何
患无辞。荨阳镇的四大家,其中的猫腻古久成是再清楚不过。但若真使出如此蹩脚的手段还确实让人始料不及
的。许正卿绝不是外表看见的那么善良,一坐三十多年的地头蛇怎么会是好打发的主儿。只是自己不过区区一
个武士,根本没有说话的地儿。
“看来倒是我等无缘了,”片刻后,许正卿才缓缓的自语道。似是颇有些遗憾的样子,“传书却是不必了
,若不是府事繁杂,倒是本城应该前去拜望一翻才对。”话虽说得委婉,但古久成已听出语气大为不善。
“好吧,既已如此,还是先带这些弟子进城吧,若是哪位长老真的来了本城,烦请大长柜及时通禀一声,
免得本城怠慢了。”
“大人放心,晚辈一定的。”
看着一行人簇拥着返回了城里,古久成这才直身抹了把汗。把持着古族在荨阳城里的事务也有十几年,大
小风浪也经历了不少,这还是头一次让他感到如此无措的。与城主府这次的梁子可结得不小,而自己却事前一
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察觉。古久成此时真想立马让车队掉头回古村,但他不敢,一旦撤回倒是给了城主方面一个
坐实的把柄。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的一挥手:“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