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屋子,空间有限。吴小桐费力将门板拖进门,就安置在门内的空地。
收拾一番,帮着那人躺好,吴小桐吹熄了灯,和衣躺到门板上,睡觉。
迷迷糊糊地,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回真成挺尸了!
门板很硬,没有被子,又缺了门板遮风,难免有些冷……吴小桐又努力地蜷缩了一下,眼皮沉沉,昏昏睡去,片刻就睡得酣沉无比了。
而睡在床上的人,却在暗夜中,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若无意外,双溪镇的夜,千百年地寂静,安宁着,此时此刻,却无法安抚他的满腔悲伤和焦灼。
京城到睢宁,又从睢宁到此,哪怕是六百里加急,也得十余日。
又过去了两天了……京城是否失陷?祖父和伯父、堂哥可否安然?
遇到小桐之前,他在山崖下昏了半日,又在乱石山林中挣扎了一天两夜,身体早就疲惫到极点,也撑到了极致,那时,他以为自己一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太阳再次升起。这会儿,终于被救,吃了饭,又躺在远不算舒适的衾被中,身体终于抗不住率先罢工。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回到了京城,只是曾经至尊至贵的那座宫城,却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一片火海。
他呼喊着‘祖父’,呼喊着‘大伯’、‘堂哥’,冲进去,却只有烈焰熊熊,火光漫天,大火燃烧着一切,吞噬着一切——没有人,给他一个回应。
他的心底,一个声音告诉他,祖父死了,伯父、堂兄死了,还有在京城的无数族亲、外家都死了,曾经最尊贵的一群人,最后却死的极为凄惨,完全没了往日的尊严,被以各种发指的手段凌虐致死……尸骸满地,血流成河!
这燃烧的不是火,是他们的血!
烈火仍旧燃烧着,焚天焚地,仿佛要烧尽一切……
天色麻麻亮了,睡在门板上的吴小桐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撑不住,一下子跳起来,趿拉了鞋子,踢踢踏踏跑出门去!
昨晚不该喝那么多水,害得她后半夜都没睡好,一直做梦竟找厕所了!
解决了生理压力,吴小桐打着哈欠,习惯地摸到木盆边洗了把手。水的清冷,让她打了个寒战,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儿。
揉揉眼,看看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眼看就要亮了,又要开始新的一天了!
一天伊始,吴小桐想到的最基本的柴米油盐……
还有,昨日捡回来那人的衣衫,又脏又破的不像样子了。家里可没有衣裳给他替换,想让他换下来洗洗缝缝都不成!
还有,她的裤子和鞋子……裤子扯破了几处,鞋子更是到了惨不忍睹的境地,脚丫子穿在鞋子里,却几乎没有哪儿不露着的,仅仅脚面子上,还有一点点挂着……
这样子,已经是没法子再补了,怎么的,也得给自己弄双鞋子——旧的,也成啊!
另外,米和面都没有多少了,家里又添了一张嘴,所剩无几的那点儿,估计也吃不了几顿了!
要买米、买面,寻摸着,买几件尽量便宜的衣衫和鞋子……当然,最好再弄一床棉被,夜里还是冷的很,她的手脚都冻得有些发木了。
在院子里无意识地转了几圈,活动着让手脚暖和起来,想起有那么多必须要置办的物事,她也没了睡意。揉揉眼睛,打起精神来,率先将门板装进门枢,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
在山林中是又惊又吓,回来后是又累又饿,让她实在没顾上其他。这一觉睡醒,精神和体力恢复了七七八八之后,好奇心也随着回来了。
话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救回来的人长啥样呢!怎么着也得认认脸,以后来报恩啥的,她也不至于不认识啊!
虽说,君子施恩不图报,她救了人……那啥,她上辈子是女人,这辈子是女孩儿,都跟君子不搭边儿啊!
窗户纸透过来的光线很是黯淡,朦胧模糊着,吴小桐跟做贼一样,探着身子,伸出手,去将那一篷遮住脸的乱发撩开……
嘻嘻,这动作,好像是电视剧中调戏民女的纨绔恶少啊!
吴小桐笑得一脸猥琐,心里忍不住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线条完美的下颌,还有那白皙细腻的皮肤……啧啧,看那样子,应该是个美少年吧!
突然,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一脸猥琐转瞬消失无踪,转而成了一脸郑重,眉头也紧紧皱起来!
这祸害居然发烧了!
她不是医学专业,却也了解一些基本的医疗常识。外伤最怕的是感染,而判断感染与否的最表象指证就是是不是发烧。
发烧,而且是发高烧……再看之下,乱发没有遮住的嘴唇已经干裂起皮,这说明高烧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说不定烧了大半夜了……这都说明,很可能感染了,而且感染很严重……这个世界可没有治疗感染最有效的抗生素!
换个角度,不说感染,就是这般高烧,触手灼热的高温,哪怕是退了烧,会不会已经烧傻了?
一语成谶,这人是老天爷赐下来专门祸害她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