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横竖也睡不着,吴小桐在院子里,借着天光将之前洗干净的破衣衫拿了出来,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小团灰蓬蓬的棉线和一根锈迹斑驳的缝衣针。
这副针线是老苍头的财产之一,吴小桐来的第一天晚上在炕席下翻出来的。
裤子之前就被她剪了,缝了个褡裢。这几天上山下河的,身上的衣服刮破了两三处,她一一缝了。之后,又拿了之前的破衣衫,接接缝缝,好不容易糊弄了一套背心短裤,贴身穿的。不然就身上一套衫裤,想脱下来洗洗都不行。
针线很丑,也就勉强不露肉,歪歪扭扭皱皱巴巴的,连吴小桐自己看了都嫌弃。没办法,现代机械的广泛运用和物质的繁荣,让人们摈弃了手工缝纫,现代女性也早已经没几个人学女红!
还有鞋子,上山爬树都极费鞋,她的鞋帮前边完全裂开了,一排黑瘦的脚趾齐刷刷露在外头……她拿了两片布给鞋子打了个包头……想要穿透鞋底不容易,她拿了几层破布垫在手心里,仍旧被针戳出了几个深深地印痕,火辣辣的疼。
天色彻底黑下来了,吴小桐也算抢在天光黑透前做完了针线。收拾起破布针线,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铜钱……二百六十文铜钱,不知道能买些啥?要不,明天拿出半天时间去镇子上转转,看能不能买双鞋子……
还是算了,刘胖子说两桌客人吃的满意,撂了话明儿还来的,她还是早些上山,多摸些螺蛳回来卖吧!衣服鞋子什么的,等再攒多一点儿钱……到时候,不仅她自己,还有老苍头,也做一身衣裳换洗!
将背心短裤换上。手艺太差,穿上并不舒服,只能将就遮羞。
衣衫换下来洗了晾在院子里,又洗漱一番,上床睡去。
本想着一觉天明的,却在临近天亮之时,再次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这一次淡定多了,醒了也只是睁开眼静静听着,并没有起身。
很快,她就听出有些不同,上一次马蹄轰轰如雷,这一次马蹄声零零星星,少了许多。前天夜里的大批人马,似乎只回来了一小队!
这些人还算规矩,并不扰民,吴小桐心中有所疑惑,却也懒得深思,马蹄声过后不久,她就再次睡沉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吴小桐匆匆起身,只来得及去河边抹了把脸,漱了漱口,就匆匆赶到福顺酒肆。
一进后厨,刘胖子都来了。果然晚了!
“刘叔,睡过了,对不住啊!”吴小桐并不逃避推诿,老老实实道歉,然后目光一转,就看到锅碗都刷好了,馊水桶还在门后,连忙上前提了,咬着牙提出后门倒了,将馊水桶刷干净拿回来。
刘胖子并没有责骂,反而态度和蔼,笑呵呵道:“少年人长身子骨的时候,觉多难免,我也是睡不着来得早了些……来,这是昨日得的锅巴,还有这两个烧饼,拿回去吧!”
吴小桐微微红了眼,深深鞠躬谢过刘胖子,方才接了烧饼。
做了早饭,不等老苍头回来,吴小桐喝了碗粥,揣了两块锅巴上了山。
这一天,她干劲儿特别足,憋着一口气,爬上几棵大树,砍了一大捆干柴,又顺着溪流摸了满满一褡裢螺蛳,天色竟然刚刚过午。坐在溪水边歇息,摸出一块锅巴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就着溪水吃了,疲惫消散许多,肚子里有了食物,力气也恢复了许多。
她在渐渐葱郁起来的山林里寻找,挖了不少山葱、小根蒜,又摘了一大捧花椒芽儿,还在一块树木稀疏的地方找到十多棵香椿树,棕红色的嫩芽儿一小簇一小簇地顶在枝头,仿佛一簇簇小火苗,引得吴小桐连连吞了几口口水……不过,香椿发芽晚,看枝头上的小小嫩芽儿,这会儿还吃不得,想要吃上鲜香的椿芽还得过些日子。唔,到时候她也能攒下不少钱了,她决定了,要买五颗鸡蛋来陪香椿,烙一张金黄喷香的香椿鸡蛋饼!
收获颇丰,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吴小桐往回走。
不知不觉她走远了,几乎跨过第一道山梁去。吴小桐顺着印象中的方向往回走,走了好久,却仍旧不见溪流——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走错方向了!
顾目四望,都是似曾相识,细看又陌生的树木山石,没有路,也没有明显的地标性物体,在确定自己迷路的刹那,吴小桐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头目森森起来!
一个几乎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迷失在山林中,没有食物,没有水,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腰间别着的斧头……往严重了说,再也走不出去的可能不是没有。
吴小桐做着深呼吸,手掌握紧成拳,又缓缓松开……她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冷静面对。
好一会儿,她才觉得好了一些,心跳呼吸都平缓了许多。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吴小桐努力回忆所知的求生常识,细细地观察着天空的日头和树木的生长,希望来辨别方向,找到回家的路。
太阳已经落到山梁另一边,看不到了。树木还没萌发……就是萌发了,以她的能力,也分不出向阳背阳的细微差异。
努力尝试以失败告终!
吴小桐气馁,却并不妥协,也不敢妥协。
她瞅了瞅四周的树林,选了一棵海碗粗细的杉木,将身上多余的东西都撂下,只留了腰间的斧头,紧了紧腰带,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咬咬牙,助跑几步,跳起来抱住杉木,努力攀附着树干,一点点往上爬去!
杉木生得高大,这一棵足有六七丈,只要能够爬到树顶,她就能够登高而望,确定回镇子正确的方向。
她能爬上去,她,一定能够找到方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