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偷袭!”
黎明的宁静被一声刺耳的高呼打破了,整个西夏营地逐渐沸腾起来,绝大部分西夏人虽惊不乱,笑话,能够深入敌境都是军中骁勇之士,遇上胆大的宋军袭扰又不是一次两次,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在自己骑射和冲锋的双重打击下,宋军溃散。
这次也不会例外,让这些软弱的南人领教领教西夏骑兵的厉害!
古尔移在营外报信的响箭示警时,就已经惊醒,深入敌后不仅需要过人的勇武,更需要冷静的头脑和异乎常人的警觉,就在第一批百人队想着谷口开始冲锋的时候,他就已经集结好了自己的亲兵队。
“宋人来的好快…”古尔移心中暗道,“敢趁夜摸过来,好胆色!”
“大夏国的勇士们,让柔弱的南人见识你们的勇武,杀光他们!”古尔移冲着前方的百人队大吼道,自己身边已经集结了四百多人,只等前锋冲出后,大军紧随冲锋,真正的危险是在一百五十步内,那是宋人弓弩最长的射程,不过己方全是轻骑,一百五十步的冲锋只需要二十息不到,宋人顶多射三轮。
冲进去就是胜利!
“冲锋!”百夫长长矛一挥,身后上百骑兵就齐齐打马,就在此时,只见远远谷口处一颗飞火流星,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风驰电掣般钉在了身后一个勇士的胸口上,箭身没入大半,从背后透出,被鲜血摁灭的火箭箭头还在冒着青烟,中箭的西夏骑兵在马上晃了晃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跌落下来。
三百多步远啊,这是什么弓弩,射程和威力如此恐怖!
就在百夫长目瞪口呆之际,密如蝗群的箭阵紧随其后扑了过来,就算天色黑沉导致弩箭散落点宽广,但冲阵的百人队中依然倒下二十多骑,最前面的百夫长身上和脸上插着四五只弩箭,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此时西夏人将冲未冲,正是士气在最高昂之时,突然受到了这样的打击,有人想接着冲,有人想退后,失去指挥的军阵顿时引起了阵阵骚乱。
后面中军处的古尔移急得睚眦欲裂,急忙拉过身边一个小首领:“你带着人上去,拿上盾牌,给我接着冲!”
然后又冲四周吼道:“灭了火把!灭了火把!”
话音还未落,又是阵阵弩箭,一波接一波的将前营洗了无数遍,箭支没入人肉之声、战马嘶鸣声、惨叫声引起了无法控制的混乱,待十波弩箭过后,前营百人队就只剩下四五骑完好,人和战马的尸体躺到了一地,西夏人连举起盾牌的反应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就被延兴军的弩阵射成了一群刺猬。
古尔移双眼瞪得仿佛要流出血,上百人隔着三百多步就这么被射死了,减员一成,宋人弩阵太凶了,还好,随着整个大营的火把都被掐灭,宋军看不清谷内,弩阵也没了准头,全军上下也都举起了盾牌,零星的弩箭杀伤力大减。
不能这么打,我们是来劫掠的,不能硬碰硬!
“把营里的女人都杀了,带上粮草,快退!”古尔移打定主意不和这股宋军死磕,虽然内心极度不服气,但不代表自己失去了理智,东方已经泛白,等到了白天自己可能会有大麻烦!
“山谷北面的哨骑有没有什么发现?”
“回大人,刚才哨骑来报,山谷北面并无敌情!”
古尔移看着黑黝黝的前方,心中大悔,早知道就不跑这么远了,六盘山东估计就自己这一支军队,连个援军都没法找。
不过此时后悔也晚了,他本来估计宋军应该会把山谷两头都堵上,如今判断,敌军数量并不多,只能在一个方向集中兵力,那好吧,打不着那我跑总可以了吧,看你们两条腿怎么追得上我四条腿,哼!
西夏军队在这个时代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军,能和辽国死扛,日后在蒙元的手上还苟延残喘了许多年,单兵素质过硬,不一会就全军集结完毕,身后传来女人临死的惨叫声,古尔移大手一挥,后队变前队,剩余八百多骑兵轰轰隆隆的向山谷北面冲去。
看着远处西夏大营前一片人仰马翻,李现心情舒畅极了,不过转眼西夏大营灯火齐灭,山谷内又恢复了黑乎乎一片,听着远远传来的动静,李现推测那群准备冲锋的西夏骑兵应该全灭了吧,自己带了近一千弩军,十波一万支弩箭,散布再广灭个一百来人应该不在话下。
“盾阵!”西夏人可能会困兽犹斗,难免有漏网之鱼,先做好防护再说,稳健一点不会害人的。
“枪兵结盾阵!”枪阵中庞军的吼声传来,最前排长枪手在黑暗中依照平时锻炼的惯性开始变阵。
只见最前排枪兵立刻蹲下,盾牌置于地上用肩膀抵住,第二排枪兵与第一排错位,平举盾牌置于第一排盾牌上方,第三排枪兵又是与前一排错位,接着,三排枪兵将自己的长枪从盾牌间隔中伸出。
短短几息之间,整个延兴军阵前就成了一块长了钉子的铁板,锋利的枪尖在黑暗中隐隐闪着寒光。
李现满意地点点头,如今就等西夏人接下来的冲锋了。
可等了好一会,山谷里的喧哗声反而越来越小,就是听不见骑兵冲阵的声音。
李现疑惑地看看张义,道“虞候,西夏人不会跑了吧?”
张义也是纳闷:“不会吧,刚才那阵势,感觉今天不死不休啊…”
李现冲前面喊道:“床弩射一发火油弹瞧瞧!”
床弩最远射程也能到四百步,这次出征都带出来了,军士操作床弩调高射角,一声“放”后,五十颗瓷瓶火油弹如流星般划破黑夜远远飞了出去,转眼间前方暴起几十处大火,大火熊熊中,哪里还有半个西夏人的踪影?
“次奥,西贼属兔子的,这…这还没打呢,跑什么,弟兄们,西贼胆寒,跑了,哈哈哈…”李现在马上大笑起来,整个军阵都洋溢着轻松和欢乐,这仗太好打了吧!
“大人,我们当速速追击,尽快与甲营汇合!”张义看李现得意,连忙出声提醒道。
“对,命令全军战斗队形推进,与甲营汇合!”李现令道。
“重整军阵,追击!”张义吼道。
前方长枪兵迅速撤去盾阵,排成整齐的三排横阵,越过床弩阵大步向前,刀斧手和弩军跟上,床弩跟着李现走在全军中央,一千余人浩浩荡荡开入山谷,向北追击。
古尔移看着身后远远暴起的火光,心道一声侥幸,暗暗后怕,还有火油弹,幸亏跑得快,这部宋军装备战力这么强悍,太变态了,还是赶紧过了茹河川绕到六盘山西面去,那边自己人多,隔得不远都有个照应,镇戍军这地方自己不能再来了。
“唉,可怜死伤了那么多勇士…”
“首领莫要气馁,宋人有句话叫胜败乃常事,今日我们所受的痛苦,来日一定能在他们身上找回来!”身边一个小首领安慰道。
“你不懂,刚才宋人所用兵器厉害非常,但我们在之前战斗中都没有遇到过,宋人这是在西北增兵了,应该是他们的精锐禁军!”
“西北被我们日日劫掠,宋人增兵也属正常…”
“呸!增了兵为什么不调去平夏城那边,那边被我们劫掠得多凶?镇戍军是腹地,要这么些精锐做什么?”古尔移给身边首领斜了个白眼,言语间不无讽刺。
“那首领你的意思是……?”不就是被敌人偷袭了一把,这里面的弯弯绕小首领怎么也想不明白。
“宋人是在做大战前的准备!蠢成这样,刚才就应该让你上!活着浪费大夏的粮食,死了也是活该…”
“嗖嗖嗖”,又是熟悉的破空声从右侧传来,转眼间队伍中惨叫声响起,此时刚出谷口没多久,两边全是山岭,天色似明未明,隐隐约约仿佛是从右侧两百多不步外一座山腰上射来的弩箭…
此时一根火箭如电而至,古尔移猛地将那个小首领拉了过来,“啊!”的一声惨叫,小首领右腰中箭,睁着双眼跌落马下。
“宋人的埋伏,快冲过去!”古尔移心惊胆裂,操啊,光挨打没法还手太憋屈了!
头也不回连忙打马向北狂奔,此时大道通畅,西夏人谁都不敢回头,也不知道这沉沉黑夜中埋伏着多少宋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
古尔移刚刚冲出去几步远,阵阵弩箭跟着领头的火箭接踵而至,倒下的尸体严重制约了西夏人的速度,混乱中无数勇士被射翻在地,这段大道上犹如平地长出了一片矮树林,尸体堆叠起起伏伏,鲜血汇聚成小溪,顺着地势流淌不停…
山腰上的唐渡狠狠揉了揉眼睛,朦胧中只见前方山道上混乱一片,他本来还心中对李现不敢当道拦截有些不齿,看到黑压压近千人冲出山谷,心道侥幸,要是自己五百人挡在路中,西贼见突围无望必定拼死冲击,两百具神臂弩可挡不住近千骑兵冲锋,而自己只有两百长枪兵一百刀斧手,一旦被西贼突入军阵就是被屠杀的命。
而主力在山谷那一头,救援肯定来不及,哪有这样敌明我暗,远远放箭来的舒服,他推测西贼统兵之人应该在阵前,连忙命令两都弩军向敌军前列发射,只是山下黑沉,远远看不清战果如何。
算了,安安心心杀敌便是,于是两都弩军在唐渡指挥下,一片片箭雨如死神的镰刀一般,不断收割着山下西夏骑兵的生命…
终于,在最后一个西夏骑兵冲出射程之后,甲营弩军停止了射击,红日跃出东方,山间漂浮着薄薄的雾霭,清晨冷冽的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丝丝血腥,视线里山下那条大道四周散落着三四百具形态各异的尸体,偶有无主的军马不愿离去,静静驻立在主人身旁…
身边军号阵阵,李现骑着神骏的战马行在阵中,全军昂首走出山谷,一个传令兵被带到跟前:“启禀军都指挥使,我甲营依令伏于山谷北,待溃兵至全军箭弩齐发,西贼溃不成军,斩首三百四十一级,全营无一伤亡!”
“好,哈哈哈,回头给唐指挥使记功,山谷中斩首九十二级,此战我军零伤亡,共斩首四百三十三级,大捷!”李现听到消息后忍不住在马上大声说道。
“禀大人,我甲营还缴获战马十一匹!”传令兵又道。
李现当即喜出望外,来到大宋这么久,战马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有钱也买不到啊,我的三柳兄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唐指挥使在何处?”
“指挥使大人在前方指挥全营打扫战场。”
“好!虞候安排人向副使臣报捷,待回彭阳城晚上全军喝酒吃肉!大宋万胜!延兴军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欢呼声响彻云霄,山谷中回荡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