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妖没听到楼内的动静,正要再问,却见眼前的墙壁上瞬间爬满细密的黑线,这些黑线上似乎覆着幽蓝的光芒。
不待细看,整座红楼,便在她面前龟裂成无数片大小不一的块状物,不等这些砖木碎屑掉落在地,已那些幽蓝的火焰燃烧殆尽,随风而逝了。
火狐妖杏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只见那魔界公子站在漫天蓝色尘屑间,眉眼中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令人看一眼便要被冻成冰块。
“你,你究竟是何人?”
火狐妖哆嗦着嘴唇,满脸惊恐,哪里还有妖类妩媚多情的模样。
“魔界陆七。”
听到这杀气满溢的四个字,火狐妖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马上就要晕死过去。
榕树精说,来了一位长得极好的魔界公子,让她好生“招待”着,若是能入了雪宝妖王的眼,她便是头号功臣。
她知道这位是魔,而且看那长相,应该是个靠脸吃饭的,修为想必不怎么拿得出手。
谁能想到他竟然是那大名鼎鼎的魔界少主啊!
谁又能想到,魔界少主会吃饱了撑的跑到这个山旮旯里来滋事。
总之,一切是那么的出人意料,让人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喜鹊小妖已经晕厥。
火狐妖也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但是她不甘心哪。
想想自己跟着雪宝妖王这么些年,不仅将这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一手创办了千叶山唯一一家妖界妓院。
可眼下,这一座座精致的红楼,在魔界少主手底下,皆化作烟尘,随风飘散。
漫天蓝色幽光,明明灭灭间,仿佛天上的星辰。
而那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琉璃灯,在蓝色幽光与之触碰时,尽皆碎裂成屑。火光瞬间膨起,又立刻熄灭。
在火光熄灭的那一刹那,那些红楼中尚在颠鸾倒凤不知今夕何夕的男女,还没从身下床不见了,身后墙不见了,屁股底下椅子不见了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直到四下里陷入一片昏暗,身边只剩缓缓寂灭的幽蓝微光,那些女子才后知后觉地捂着胸口,惊声尖叫起来。
那些女子都是凡人,应该就是崇月楼每年送来的那些。
而那些男子,就是各种各样的妖怪了。面对这魔幻的一幕,赤身裸体的妖怪们,怔愣之后,皆是暴怒。
也顾不得寻衣服了,十来个白花花的妖怪,纷纷祭出法宝灵器,朝着陆七劈过来。
陆七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看一眼这些妖怪,是很脏眼睛的事。
不等妖怪们近身,他随手捏了个引雷决,只见一道闪电从他手指间蹦出,直冲云霄。
伴着轰隆隆的雷鸣,闪电像银龙一般,朝着那些妖怪扑去,眨眼间便横扫一片,白花花的妖怪瞬间变成了焦炭,甚至能闻到烤肉的味道。
若是仔细瞧去,便会发现,这些妖怪的真身,豺狼虎豹皆有,倒也丰盛。
火狐妖惊骇得不能言语,连尖叫都忘了。
陆七沉声问道:“雪鹄妖是不是去了白华城?”
那声音听在火狐妖耳中,仿佛从地狱传来。
“是,是……”
陆七声音更冷,道:“如何出去?”
刚才他用魔息探过这个地方,此处竟像是没有边际,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只是茫茫一片雪原。
火狐妖颤声道:“只有……经过榕树精的同意,才,才能出去,否则,即便是雪宝妖王,也……也出不去这个空间。”
“哦,这么说来,留你无用了。”
说话间,陆七已经站在火狐妖身前了,他的语气像是在说:这道菜不好吃,倒了吧。
火狐妖跌在地上,抖成了筛子。
她本还想使个美人计什么的,赌一赌这魔界少主或许是个多情种子,能饶她性命。
只是当那群修为不俗的嫖客们被魔界少主一道闪电给劈得外焦里也焦,她那星点般的活命希望也被劈死了。
但她总还要再挣扎一下。
火狐妖抬起蓄满盈盈秋水的杏眸,望着身前已换回玄色衣袍的魔界少主。
若是平时,这般天神般耀眼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定会让她心旌摇曳,情难自抑。
只是这生死关头,魔界少主身上散发的那种王者与生俱来的威压,让她忍不住眼角一跳,两行清泪,便簌簌滚落下来。
她是真的委屈,亦是真的害怕。
“我,我可以带你去找榕……”
火狐妖话没说完,只觉得喉咙一紧,像是被人扼住咽喉的鸭子,发不出声音。
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只是那人不是陆七,也不是别人,而且她自己。
她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地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珠圆瞪,脸色紫涨,两条腿在地上不停地乱蹬。
还不如被雷劈了来得干脆,即将咽气的时候,她恍惚听到眼前的男子道:“不必了。”
敢捉弄魔界少主,这便是代价。
远远近近,无数的红楼在幽蓝火光中燃尽了,消散了,四下一片黑暗沉寂。
那些凡人女子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不过这些,陆七并不关心。
他在黑暗中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倏地睁开时,眼里似乎亮起了一层幽光。
在众多仙花灵草间,他探寻到了那丝熟悉的气息。
陆七从花圃里揪起撅着屁股,脑袋埋在泥地里瑟瑟发抖的青伯。
青伯最擅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可真遇上厉害的,并且在没有靠山的时候,他又胆小如鼠,恨不能做个隐形人。
他两手抱头,两股战战,不停地低声求饶道:“魔君饶命,魔君饶命……”
他扒在月洞门边盯了好一会的墙角,那园子里发生的事,他看得一清二楚,早已三魂丢了七魄。
可惜他无处可逃,只能趁黑钻进地里,自欺欺人地当自己是一条草丛里的小蚯蚓。
陆七一脚踹在青伯的左腿膝窝,那里本就受了重伤,这一脚更是雪上加霜。
青伯终于止了告饶,痛呼一声,那声音苍老粗砺,倒是耳熟。
“快说怎么出去?再耍心眼,便将你这老榕树烧得渣都不剩。”
“不,不敢……”
这青伯正是那榕树精所化。
既已被识出身份,他想赖也没那个胆量啊。
他完全相信这个浑身杀气腾腾的魔界少主,会随时一把火将自己烧得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