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雁很不高兴,最后朝着雯雯轻轻点了点头,甩甩手,走了,就像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m
但是已经发生过并且被近百号人亲眼看过的事情,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掉。
这里的事情,就像长了翅膀,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传遍了蓝岛县的某个特定的圈子。
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蓝岛县多了一位连傻彪都得老老实实供着的人物,这个人物站在那里,就算是二十一点的亲哥哥、亲表弟,也只能挨了打硬往肚子里咽。
人多眼杂的情况下发生这样的事情,难保没个正义感爆发的,自然有人报警,自然也就有警察赶过来。
但是谭少爷和东方老板怎么说的?
这两个浑身酸疼,满脸是血的家伙,居然厚颜无耻的告诉警察,他们身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包括那个怎么看都凶多吉少的服务员,也是自己摔的。
摔你们妹啊?摔能摔成那个样?你们这糊弄二傻子呢?
警察也知道他们那是睁眼说瞎话,但是受害人不告,他们自然也懒得多事。
于是乎,大名鼎鼎的谭少爷和东方老板以及某个不知名小服务员自己把自己摔成了重伤,还摔出来一个隐隐能跺跺脚就能让蓝岛县颤一颤的人物。
他叫陈北雁……
………………
………………
经济发达一些的地方,往往会催生各种各样的职业,在蓝岛县,三只手也是一种职业。
既然成为职业化,自然也就有了职业规范,乃至于执业范围。
一般来说,职业规范是圈子里的老人定的,执业范围则是明争暗斗之后圈定出来的。
陈浪在蓝岛县是一个不知名的三只手,手上的活不错,前两年举行过的一次不公开的技艺大赛上,陈浪险些拔得头筹——头筹是二十一点手底下的人,当然也只能是二十一点手底下的人,所以当时大家伙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是,陈浪其实完全可以得第一,但陈浪故意失手了一次。
因为活不错,还因为会做人,陈浪的执业范围被圈定在县城商业区偏东北的区域。
这片区域貌似既不靠中心商业区,又不靠东北区域的商贸区,似乎是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但真实的情况恰恰相反,因为商业区和商贸区的互通,这片区域整日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所以,陈浪的收入不错,小日子过得也不错。
不知名三只手的幸福生活值得珍惜,如果疯狂下手的结果只会换来警察局对这片区域的清洗,陈浪更愿意谨小慎微,只捡着二货下手。
这样的选择有一个好处,因为二货比较二,被偷了之后往往很懵懂,甚至误以为自己的钱只是丢了,引发的后续麻烦比较少。
陈浪喜欢这种二货,所以陈浪很喜欢现在被他盯上的那个少年。
这个少年最早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是在一家小超市的门口,少年进去了,好像买了什么东西,然后又出来,继续走路。
路的一头是商贸区,另一头是商业区,可以基本判定这少年来自商贸区的某个企业,尽管,有些面生。
真正让陈浪盯上这个少年的,是一只鼓囊囊的钱包。
这只钱包被少年很随意的插在裤子的后口袋里,其中少半在口袋内,还有一大半露在外面。
对于一个刚刚进小超市的人来说,这是很常见的情况,往往你认为已经把钱包塞好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种错误的认为,只会招致像陈浪这样的三只手的注意。
陈浪不动声色的缀上这个少年,不动声色的向前靠近。
稀稀拉拉的行人时不时的跟他擦肩而过,他无动于衷,他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从那个少年的钱包上划过。
“那么鼓的钱包,里面一定有不少现金。”
陈浪偷偷的想:“看钱包也是新的,估计是刚上班的毛孩。这种毛孩,不吃点亏以后不长记性啊,哥今天免费教教你,钱包一定要塞好……”
一边走,他一边注意着前方的道路,那个少年再继续向前走三百米,走到下一个路口,就要走出陈浪的执业范围了。
这么需要教育的少年,怎么能把他放到下个区去,岂不便宜了下个区的申光占。
想起申光占来,陈浪心里就有些微恼。
申光占这家伙最近吃错了药,居然总是捞过界,连他陈浪区域内的肥羊都想摸,尼玛穷疯了吗?
“绝对不能便宜了申光占!”
陈浪暗中决定务必要在未来的三百米脚程之中得手。
他下意识的稍稍加快脚步,很快就贴到了少年的背后。
少年后口袋里露出来的钱包让他垂涎欲滴,他眼观六路,确认此时身边没多少行人,自然也没多少人注意他,就准备出手了。
他的手向前伸出的很慢,只待捏住钱包的刹那,像是豹子一样抽回。
一伸一抽,就是他陈浪发财的一前一后。
五厘米……四厘米……三厘米……二厘米……
……眼看陈浪的手就要触及少年的钱包了,一只大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死死抓住了陈浪的手腕。
陈浪大骇,这尼玛是遇上便衣了?
他下意识的大力挣扎,想要挣脱那只手,眼角的余光却将抓他的人看了个清楚。
陈浪有点懵,诧异的望着那人:“朱哥你……”
被称作“朱哥”的其实也是一个三只手,只不过是大号的三只手,包括陈浪在内,整个蓝岛县城东北区域的所有三只手,见了朱哥都得矮三分,月底还要按比例上缴管理费给他。
因为朱哥是二十一点的手下。
“你小子回头请哥喝酒吧!”
朱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朝前方努努嘴,问:“那边就是肥佬的地盘了吧?肥佬安排谁在那里?申光占?”
“是啊,你看那边路口上鬼头鬼脑的,不就是申光占?”
陈浪指指前方,又有些抱怨:“朱哥啊,兄弟耗一整天了,好歹逮住个肥羊,你这是干啥呀?”
“你知道今年肥佬跟我不对付是吧?麻痹那孩子老是想给我添点乱对不对?”
朱哥轻轻咧嘴狞笑:“所以这个人你不能动,留着给申光占动……”
陈浪不懂:“朱哥,您这意思……那人动不得?”
“跟哥看戏吧,记得晚上请哥吃饭。”
朱哥带着陈浪继续上前,却只是远远缀着,尤其在前面的少年过了路口之后,朱哥的脚步更慢。
但是再慢的脚步,也是两个大活人,马路这边的申光占哪能看不到他们?
“朱哥,浪哥,过界了哈。”
申光占浑身没有二两肉,瘦得跟猴一样,偏生长了一张大肥脸,十分滑稽。
朱哥笑眯眯的说:“我们俩过来就是走走,又不干活,过你妹的界啊!滚蛋!”
申光占眼珠子转了转,瞟了瞟在这边继续前行的少年,嘿嘿笑着说了句“朱哥仗义”,立刻追了上去。
陈浪心有不甘,小声问:“朱哥,真就把人让给申光占了?”
朱哥横他一眼:“怎么这么多废话?”
陈浪脖子一缩,再不敢多嘴。
他嘴不敢多,眼珠子却不会缩,死死盯着前边的动静。
一分钟之后,申光占得手了。
少年似乎完全不知,兀自不紧不慢的向前走,他背后的申光占带着一点得意,朝朱哥和陈浪这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钱包。
那钱包的厚度,让陈浪再次眼红,看朱哥的眼神越发哀怨,浑似失宠的小娘子。
朱哥却笑了:“好戏就要上场了,我敢保证那个钱包里什么货也没有。”
陈浪嘟囔说:“怎么可能?那么鼓一个钱包,里面能没……”
他话没说完,就见已经拉开钱包的申光占脸色变了。
那种变有点诡异,有一点小小的错愕,还有一点小小的愤怒,更多的却是某种不言而喻的恍然。
陈浪终于看到,申光占从那个钱包里面掏出来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报纸。
然后,他看到一只手从申光占的背后伸出来,揪住申光占的脖子,扯着申光占的人,进了路边的小巷子。
半分钟之后,隐隐有惨叫声从小巷子传出来。
陈浪的冷汗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朱哥……”
陈浪艰难的问道:“朱哥您……您怎么知道那是全套?”
“因为那只能是个圈套。”
朱哥有点小小的洋洋自得:“首先陈先生今天身上根本没钱,中午吃饭还给彪哥打电话,让彪哥过去帮结账,所以那个钱包里不可能有钱;然后,那是陈先生,洪潭县前几天过来五个人你知道吧?那是栽在陈先生手里的,然后追过来报仇,结果怎么样?还有啊……”
朱哥拍了拍陈浪的肩膀:“我刚从大杂院那边过来,一路都跟着陈先生呢,所以我知道他很不高兴,想找个人揍一顿,还知道他那个钱包是在刚才的小超市新买的……”
陈浪脸都白了:“那天在蓝岛大酒店把点点哥打败的就是他。”
朱哥意味深长的晃了晃两根手指:“年轻人,信息社会啊,信息就是金钱。”
陈浪赶忙抽了一只小熊猫递到朱哥的手指之间,满怀感激的说:“朱哥,兄弟啥也不说了,咱晚上酒桌上走着,兄弟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