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魂术是圈内一种很常见的术,与之相应的是囚魂术,那个比较难。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前者是自愿的,后者是被迫的,而且会遭天谴。
看看关飞恳切的模样,也知道白日的阳光对他这种鬼魂来说实在难熬,况且他脑袋里还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也只能如他所愿。
坐在地上将袜子脱下来,一只团成一团塞进另一只里面,问叶子要了根头绳扎上,弄成了个小人的模样。
关飞瞅瞅我道:“兄弟,你不会是准备让我钻里面去吧?”
“废话,这大黑天我去哪给你找扶桑木雕刻成人形?袜子跟随我久了,上面有我的稀薄阳气,三五日之内断然不会被阳光所伤。”
圈内的一些术听起来很神秘,实际上大多数都是一些半懂不懂的同行为了彰显逼格多骗点钱导致的。
就像寄魂术一样,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不过是用一些至阳的树木困住灵魂,而槐树之类的阴木是万万不行的。
但据书中所载,其实很多沾染有阳气的东西也可以,只好阴阳调和骗过阳光就行,没有那么复杂,只不过雕刻成人形的扶桑木效果更好罢了。
其实我这袜子虽然简陋,却有个别样的名称,叫扫晴娃。
这东西在日本常见,一休那寺院房檐上就挂着。这东西实际上却是源于古代咱们的一种习俗,据说可以替人抵挡灾祸,也可以祈求雨天变晴。
不论哪种,都是阳性的,看似简陋却暗含天机。
关飞是见过世面的,认得这东西,知道我不是在唬他,只好在我耳边唠叨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什么的,让我赶紧施法。
我随手撕了块破布,抓过在旁边趴着咕噜的关飞猫,弄了点血在上面写了些怪字,大意就是如今对方自愿把灵魂寄居在扫晴娃中,用打火机点了。
片刻后魂魄状态的关飞眼神一呆,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连点了九次头,终于化为一道青烟飞入了扫晴娃当中。
寄魂术需要对方在清醒的时候同意,并且确认九次才行,而且灵魂必须就在附近,其实用处也不算大。
圈内的人都很忌讳别人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再说真要是敌人,我要连问就此他到不到我袜子里来,他肯定也不会同意,所以这术相当鸡肋,今儿还是第一次用。
囚魂术则是强迫将别人的灵魂囚禁在容器当中,我们仨都没这个本事,也不知道是传闻还是真的有人会这种术。
关飞其实闻不到味道,只是心里觉得有些恶心,如今保命要紧,也只好认命了。
袜子团成的扫晴娃被我套进钥匙链里挂在腰上,不再搭理他,朝着关着他那群同伙的破砖窑走去。
晃荡了几步,关飞就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把我那些兄弟怎么处置啊?”
“先管好你自己把,庆幸你还有利用价值吧,要不我稀得管你!”
他立刻闭嘴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破砖窑那里被赵月等人堵的严严实实的,里面一群人大喊着让我放他出去。
我数了数一个不少,而且很显然都不认识我,可能早在我去阴间的时候他们就被关起来了,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月给他们准备了吃喝,暂时不会出现吃人的一幕。
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但凡正常点的人绝不会干出想要吃同伙的事情。
叶子听着那群人的声音笑道:“怎么跟在监狱一样,都喊着放我出去?一会儿林曦姐姐来了,怎么可怎么解释啊?她不会以为咱们是开黑砖窑的吧?”
我是一个头两个大,摇头道:“再说吧,先吃饭,三天没吃我都快饿死了。”
经我一提醒,陈光的肚子个咕咕叫了起来,这三天他也是水米未进。
赵月等人准备的挺周全,吃的全在那辆小车的后备箱里,东西不少。
虽然在他们看来都是些快餐食品,但在我们看来味道还是不错的,美国大兵把斯帕姆午餐肉鄙弃成灵肉以示不屑的时候,到了别的国家还不是抢破头?
三个人席地而坐,把罐头啊香肠啤酒什么的摆了一地,旁边随便划拉了点干树枝子点燃了篝火,弄了点情调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缓了缓劲,便和陈光叶子说些在阴间的细节,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汽车的声音。
这里不是我和赵月入山的地方,而是市区外的那处破旧的砖窑,算算时间林曦也应该到了。
叶子摸到一根香肠,丢给趴在旁边的关飞猫,让小Q说了几句,它便叼着香肠手脚并用地跑到了远处躲起来自己享用。
被我挂在钥匙链上的关飞忍不住叹息道:“你们就作践我吧!”
“你该庆幸不是一只狗抢进去的,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上厕所了。”
他反应了一会,骂了一句,不再说话。
好半天,林曦的车总算到了我们旁边,下车后我们三都站起来迎了过去。
她显然有很多话想问我们,一脸激动,正要开口,我问道:“吃了吗?”
“呃……没有。”
“一块吃点吧。”我嬉皮笑脸地说了句,她看了陈光一眼,见陈光目光躲闪,知道就算要问我们也不会说实话。
她也算是个性情中人,知道问也没有意义,便坐在了叶子旁边。
陈光启开瓶啤酒递过去,她伸手接过,想要说点什么,可最终欲言又止。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虽然旁边就是篝火,气氛却沉闷的紧。
林曦和我们碰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道:“如今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你们……”
话没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大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回头张望了一下,笑眯眯地问道:“那就是你说的历史不干净的人?你知不知道非法拘禁是违法的?”
说完看着陈光,陈光赶紧把头偏到一边去。
我跟没事人一样,说道:“其实吧……我是偶然发现这群人的,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好人,连动物都爱护,何况于人?”
林曦哼了一声,拿着一盒肉罐头道:“原来这是素的?”
我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我发现他们被关着后,就给你打电话了,也不知道你觉悟高低,怕你不管,就编了个谎话说这有群罪犯能让你立功,你果然来了。”
她知道我在说笑,啐了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陈光正着脸道:“真就是这么回事。”
林曦的脸色立刻阴云密布,这个明显的谎言很显然是在欺骗她,怒冲冲地说道:“陈光!王铁柱!我是把你俩当成朋友的,你们说这话有意思吗?”
陈光低着头,我也知道当初林曦知道我出事后很焦急,这情义我断然是不能忘的,可如今是真没法说实话。
于是悄悄碰了下叶子,叶子起身道:“林曦姐姐,他俩说的都是实话……”
林曦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叶子也有些不好意思,终于又把皮球踢到我身上了。
我脸皮纵然再厚,这时候也是颇为不好意思,当初出事的时候的恩情还没忘,如今这么晚了,人家二话不说就自己开车过来了,单是这份信任也有千钧之重。
对付任何圈内的人,我都可以无耻到一定的境界,可林曦是我们唯一的一个圈外的正常人朋友,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在圈内呆的久了,和圈外的人已经很难成为朋友了,也很难和他们交流,毕竟一个不说实话的朋友,谁会付出真心?
林曦咬着下唇,看着陈光,用一种极为严肃的声音问道:“陈光,咱们是朋友,那个叫赵月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会去查,因为我想知道这一切,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以警察的身份。”
这话说的很重,意思也很明确。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生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林曦真正生气。
脸色很平淡,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光,带着些许希冀,又带着几分怨怒。
我和叶子都没出声,知道这时候说话会适得其反,偷眼看了下陈光,他的手指不断地在裤线上挠动着,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是他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
骇人的宁静持续了许久,只有哔哔**地篝火声,将林曦的脸映的通红。
许久,陈光握紧了双拳,我的心仿佛也被揪了起来,不由地有些酸楚。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会酸楚。从他开始挠裤线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没有万一,只有必然。
他的嘴角不再紧闭,而是弯出了一个弧度,学着我油腔滑调的声音,冲着林曦笑了一声道:“就是这么回事。柱子和赵月有点私事,没和我说,所以我到处找他,多亏了你帮忙。结果找到柱子的时候,发现这里有一群人被关在这里,赵月说她们也不知道怎么会是,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群人被关着。然后柱子一想,这是非法拘禁啊,指不定里面有什么悲惨的故事,所以我们就把现场保护起来给你打电话了。”
他保持着笑容,直视着林曦的双眼。
我能感觉到林曦眼中的失望,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苦笑。
“谢谢你们的帮助,有你们这样的热心市民,才能让我们的工作开展的更加顺利。”
这话说的太正常了,正因为正常,所以蕴含了太多的失望。叶子听的死死地捏着我的手,我却只能无奈一笑。
她最后看了眼陈光,淡淡道:“这些人我会带回警局的,如果真的有什么大案子,我们公安机关会给予你们奖励和表彰的。那么,不打扰了。”
话尽之后,悠然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那辆车。
将到车门的时候,她回过身,冲着我们说了声谢谢。
笑着开始,礼貌结束。
我却第一次觉得谢谢这两个字如此窒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