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门,陈光就一声不吭,可能是真的被这几个看门的震住了,一个个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的确像是那么回事。
毕竟在阳间的时候他没接触过真正的有钱人,而现在的这半儿灵魂又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这就是和另一半儿灵魂最本质的区别。
那几个看门还是很有风度的,引领着我们向里面走去。
反正在我看来,人家是文质彬彬很有礼貌,却是有豪门风范。
还有一个走到了叶子身前,伸出手想要拉叶子。
这应该是出于礼节,毕竟叶子在他们看来是盲人。
可那人刚伸出手,叶子就冷哼一声道:“没规矩!”
那穿黑西服的一愣,一时间手足无措,却也不好反驳。
陈光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叶子,人家是出于好意。”
叶子冷声道:“走在客人的前面,这是哪里的规矩?不是说这是豪门世家吗?就这水平?”
那人无语地看了眼叶子,可脸上却是一红,向后退了一步,变成跟在我们的右侧稍微向后站了一步。
我原以为是叶子心里有气,故意撒气,可现在一看叶子可不是完全不懂,要不然那人的脸上也不会羞红,就算有涵养不好装出看乡巴佬的表情,也最多会面无表情。
叶子听那人退到了一边,无奈地耸耸肩道:“我是盲人唉,你们要搀着我懂不懂?”
我憋着笑,看旁边那人已经快崩溃了,可出于规矩还不能多问,傻站在那。
好半天,叶子才缓缓说道:“过来,走在我右边。”
那人跟提线木偶似的站过来,叶子接着说道:“平端起胳膊,与胸平齐,让我的手搭在你的手肘上,走路的时候要缓慢。就这还豪门呢,我们小区保安都比你们懂事。”
她脸上故意露出嘲弄的神情,说的那人脸色更加难看。
不过我知道叶子这明显是睁眼说瞎话,我们小区的保安引领盲人我是没见过,就见他们整天蹲大门口和老大爷下棋,端着个大茶缸子嘘溜茶水了。
那人按照叶子的指点,平端起了胳膊,脸上已经是一副折服的神情。
陈光有些奇怪,小声问我道:“哎,柱子,这妹妹在阳间干嘛的?”
“地下通道门口唱歌的。”
“呃……”
走了几步,马上就要进屋了,门口有几道台阶。
我知道这点小台阶根本影响不到叶子,她的反应速度极快,哪怕是第一脚踏空了,也会迅速收回腿。
大部分情况下,想绊倒她这个盲人,比想绊倒我难多了。
只不过那个引领叶子的人不知道,快到台阶的时候,停下脚步,小心地说道:“请您慢一点,前面有台阶。”
叶子摇摇头道:“首先,你作为引路人没有资格和客人说话,除非客人问你。这个你应该学过吧?”
那人羞赧地回道:“是的,可是……”
“可是前面有台阶对吗?”
“对。”
“你说前面有台阶,那是在暗示你所引领的客人是个瞎子,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那人这回彻底服气了,低着头,半天叶子才将手重新搭在他的手肘上,淡然道:“遇到上台阶的时候,停下脚步,然后平端着升起你的手肘,暗示我前面有向上的台阶。如果是下楼,就将手肘平端着向下微微一落。懂了?”
“懂了……”
陈光在一旁都看傻了,我也没想到就是走个路还有这么多规矩,心说有钱人事就特么多。
其实那几个领路的人做的相当不错,至少还知道基本不说话的规矩。
要换了我,这一路得跟出租车师傅似的,胡吹乱侃,一路扯淡扯到台阶上。
估计他们可能没接待过盲人,没这方面的经验。
再一个叶子上身是件美特斯邦威的衬衫,下面是条普通森马牛仔裤,全身加起来喝不起次咖啡,没想到却是个行家。
等进了房间,那几个人面带羞愧地退到外面去了,换了个女的,给我们引到了一间房子里。
屋里坐着个干巴巴的老头,一看就是个反面角色,脑袋尖尖的跟个枣核似的,抬起眼看了我们一眼。
这人应该就是陈光所说的那个“天才”了,看着做派确实和我们不同,当真有范儿。
都说居移气养移体,这话是一点不假。
就算血统再贵的王族公爵,那要是没钱了,整天蹲我们小区楼下面馆吃面,时不时再来瓣儿蒜,气质妥妥和我一样。
麻痹这老头明显是现在有钱了,弄得就跟自己是溥仪私生子似的,我就不相信这厮当年在东莞卖一针灵的时候也这番做派。
现在我是一刻都不愿意在这地方呆着,起身就要直接和他说话,心说早完事早利索。
才迈出一步,叶子就在后面拉了一下我的胳膊,用力捏了捏我。
原本都要说出口的话直接让我憋回去了,怎么说也和叶子合作这么久了,早有了默契。
那干巴巴的老头儿这时候还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情,只是看我站出来又退回去,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叶子。
叶子眼睛看不到,却听到对方的存在,淡然道:“找个能说上话的,你去通报一声,有客人来访。”
那人脸上顿时流露出凝重的神情,点点头道:“诸位稍等。先请坐。”
他起身向后,我这才明白,合着闹了半天见到的还不是正主儿?
估计八成刚才就想看我们笑话,先震一下我们,也幸好叶子出面,否则刚才肯定就丢人了。
找到椅子坐下,几个女人进来端来茶水,陈光问叶子道:“这茶喝是不喝?我听说有端茶送客的规矩?”
我嘿嘿笑道:“还规矩个屁啊,都到这份上了,他们的逼也装不起来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叶子也咯咯笑着,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把茶喝了,呸的一声吐出来片茶叶道:“还是柱子哥看的明白,之前那么做,是让他明白在咱们面前靠这个装逼是没戏的,现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那个陈光讪讪地啧了一声,我瞪了他一眼道:“你没见过那人?”
“我哪见过啊?”
我摇摇头,冲叶子说道:“你这看不到的,比我们这有眼睛的看的还透啊。”
“嘁,装逼犯都这做派,先利用你不懂规矩的事,让你出丑,看你笑话。然后他们就占据了谈判的主动权,对你有心理优势。我以前见得多了,都是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玩的,学个皮毛就当自己是世家大族了。”
叶子大大咧咧地说了几句,笑道:“其实说白了规矩这东西,就是给不懂的人看的。会客的话,主人不可能先出来的,而是要先安排咱们坐下,然后再去请主人。遇到不懂行的,认错人了,人家呵呵一笑,你心里一不好意思,就觉得比人低了一截……”
“这特么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叶子哈哈笑道:“你穿着裤子就放,如何彰显你与众不同?没有不同制造不同,那就是逼格,只是格调有高有低罢了。”
我翘着二郎腿吧嗒吧嗒地喝着茶水,等着正主儿出来,一边和叶子胡扯,陈光想要插嘴,可惜叶子并不怎么搭理他,话不投机说不到一起去。
片刻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虽然我不是叶子,可也听出来好几个人。这要是一个人,除非他是蜘蛛精八条腿。
门哗啦一下打开,从外面涌进来十几号人,一个个长得挺彪悍的,一看就是那种专业的打手。
刚才走的那个干巴巴的老头也在其中,脸上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
“想必三位是有事相求,主人说了,世界上的东西没有不能交易的,只要你们付得起价钱。但是主人不缺钱,所以只能试试你们有没有利用的价值,以便决定是不是和你们合作。”
我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也没生气。
本来嘛,能够被人利用,这也是件值得庆祝的事,至少证明你有能力。人家说的很清楚,又不缺钱,又不想学雷锋无私帮忙,那就只能看看我们的实力,等价交换。
要是打输了,估计直接就跟扔垃圾一样抬到外面去了。打赢了,则证明我们很强大,很多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可以用我们来解决。
陈光瞅瞅我,我懒洋洋地把茶杯放下道:“那就打吧,抓紧时间。”
外面那几个练家子纷纷看了眼干巴老头,老头冲他们点点头,看来这老头的地位比他们要高不少。
我搓了搓手,顺手举起了椅子,朝着冲的最快的一个猛地砸下去。
那人脖子粗大,满脸横肉,根本没有躲闪,只是后背紧绷迎上来。
咔嚓一声,椅子被砸个粉碎。
那人身子只是微微一晃,朝着我就是一拳,我赶紧往旁边一躲,他这一拳把桌子直接砸歪了。
我暗吸一口凉气,这十几号人可不是我们在阳间遇到的那种流氓,只怕都是练家子,只怕叶子也就能对付个两三个,再多只怕就撑不住了。
而这个屋里,可是有十多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