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恒古冰盖下,七泉谷也少不了绵绵细雨的天气,偶尔,也会有从恒古冰盖吹来的冰雪,只是比较少见。w wくw .而七泉谷中,有一处小小的山包,这里,没有茂密的林木,却花开遍地,显得比较突兀的是,这里有一座坟,孤零零的坟,面朝正东,俯视着七泉谷里生的一切。
各色卵石铺就了一条小径,从七泉谷中,通向这小小的山包。小径上,黎若瑄与离露雪,手牵着手,一路走来,却少有言语。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对于黎若瑄而言,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来到山包上的孤坟前祭拜,这是黎水烟给她定下的规矩,而这坟里的人,却是她从未谋面的大娘。
“瑄儿姐,为什么大伯母的坟,会单独建在这里呢?”
当那小小的坟头出现在眼里,离露雪不由的开口询问。每一个宗门都有一个安葬宗门逝者的地方,很少会有这样单独安葬的人。
轻轻摇了摇头,黎若瑄轻声道:“我也不清楚,大娘是上一任的谷主,娘曾经说过,大娘想在这里看到七泉谷的一切。”
话音落,却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坟前,黎若瑄二人不由的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
“姐姐,水烟来看你了。”
立于坟前,黎水烟眼中满是浓浓的歉意,接着,俯身下去,将四周的荒草一根根的拔起。
另一个方向,靠在一块岩石背后,曲无休安静的看着天空,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
“为什么伯母一来,你就躲起来?”
缓步从灌木丛后走出来,杨毅远远的看了一眼黎水烟,径直来到曲无休的面前。
也许是心里想着自己的事,对于杨毅的到来,曲无休竟然到现在才察觉。瞥了杨毅一眼,却依旧默不作声,连续痛饮了几口,这才低声道:“你应该去照顾顾纤灵,跑这里来干什么?”
“瑄儿的大娘,前一任谷主,我作为晚辈,前来祭奠一番,不也是应该么?”
杨毅站立不动,抬头看了看天空,又转向曲无休,低声道:“这雨虽然不大,可伯母这样任凭雨淋的话,只怕也没有好处。”
微微抬头瞥了杨毅一眼,曲无休起身,拎着酒壶缓缓的离开,口中却道:“杨毅,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有些事,不是你想就可以改变的。”
脚步一顿,曲无休侧脸看着杨毅,沉吟道:“就像你和她们两个,心结也是心劫,或许,比天劫更恐怖,它能把人困一辈子。”
“这就是你逃避的理由?”
转身看向曲无休,这绵绵细雨之中,杨毅却觉得,曲无休那一头白,竟然如此沧桑,不似顾纤灵那样的生命流逝,苍老的,却是一颗心。
“逃避?”
曲无休深吸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酒一口饮尽,摇头道:“从紫藤的草庐归来,我已经数次表明自己的心迹,解不开心结的是她,我又能如何?”
一番话却也让人情绪有些低落,曲无休迈开脚步,杨毅看着远处仔仔细细清理坟头的黎水烟,沉声开口:“瑄儿成亲的时候,会不会问伯母,爹在哪里?而你,难道不打算给她一个交代吗?”
曲无休一怔,神色突然暗淡下去,整个人立在原地,许久没能再动一步。
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坛酒,最后看了曲无休一眼,杨毅大步走了出去,向着那小小的坟头,向着那坟前稍显孤寂的人。
轻轻的脚步,踩着被雨水打湿的小草,声音很小,或者是黎水烟太过专注,只能杨毅到了身边,才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
“杨毅?你怎么会来这里?”
黎水烟有些诧异,这个地方,即便是七泉谷的弟子,也不会常来。
默不作声的打开酒坛,恭敬的在坟前三拜,杨毅将一坛子酒都洒在坟前。良久,才开口道:“作为晚辈,既然到了七泉谷,杨毅也当在此祭拜一番才是,伯母不会怪罪吧。”
微微低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黎水烟轻声道:“有心了。”
俯身向着地面,如黎水烟一样,一根根的将荒草拔起。一时间,这小小的山包上,竟如此安静。而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黎若瑄,也再次迈开脚步,然而,没有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伯母,有句话或许杨毅不该问,这么些年,您的修为为何没有寸进?修道者心境也极为重要,莫非伯母有着心事?”
听得杨毅的话,黎水烟不由一愣,再仔细的一看杨毅,这才现,几年的时间,杨毅竟然已经是灵将的修为,以前没有注意,现在现,却真是大吃一惊,这样的进阶度,的确可以说是惊人了。
“你的修为,竟提升得如此之快!”
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声,紧接着,黎水烟的神色却变得有些黯然。
黎水烟情绪的转变,杨毅全都看在眼中,手中的动作缓了下来,话题一转,却是道:“对了伯母,来时我看到了医仙前辈,却不知道,为何他要避开您。”
整个人一愣,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下来。许久,黎水烟突然看向杨毅,声音有点冷的道:“你都知道了?过去的事,不许向瑄儿提起,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样的反应的确在杨毅意料之外,而远远看着这一幕的曲无休,轻轻的闭上眼,有些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若有所感的往黎若瑄二人的方向扫了一眼,杨毅站起身,对与黎水烟有些冰冷的目光视而不见,也如同自语:“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爹,因为从我记事以来,就只见过他的墓碑。”
“对于我爹,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姓名,第一次见到他,是掘开坟,葬下我娘的时候,您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吗?”
杨毅深吸一口气,面对那小小的坟头盘膝而坐,目不斜视的继续道:“我不知道自己的执着是对还是错,可我既然知道了瑄儿的爹是谁,我就一定会告诉她。”
“噌……”
长剑出鞘,杨毅一动不动,可立于一侧的黎水烟,却已经剑指杨毅的咽喉。
“再多说一句,我便让你死在这里。”
目光冷厉的看着杨毅,这一刻,黎水烟的心,却从未有过的沉重,眨眼之间,脑海划过的一幕幕却越来越清晰,以至于那埋藏多年的愧疚,压得黎水烟微微的颤抖。
仰头看了黎水烟一眼,杨毅轻轻闭上双眼,仍旧一动不动的道:“伯母的事杨毅无权干预,可是,作为朋友,我只希望,在瑄儿成亲的时候,没有更多的遗憾,即便伯母不愿去面对,可事实就是事实。”
“伯母的心结伯母自己也清楚,若不能坦然面对,终不过华频生。杨毅与顾纤灵的现状,伯母看在眼里,又何必困于当初?爱本该是幸福的事,却为何非要生不如死?”
一番话,却让黎水烟不知何时落下了泪,而听着杨毅这一席话,无论是黎若瑄还是离露雪,都无法再动一步。
爱本该是幸福的事,却为何非要生不如死?
这是离露雪与杨毅之间,与顾纤灵之间的现状,也是黎水烟背负许久,最为沉重的担子。
风吹草动,雨落如丝,这一刻,有淡淡的凉意。曲无休已从岩石后走了出来,一步步来到杨毅的身边,看着泪如连珠,却一动不动的黎水烟,一只手伸出,将那长剑移到自己的胸膛。
“水烟,这些年,你一直处于愧疚之中,而我,也没有尽到一个当爹的责任,这一剑,若能解开你的心结,尽管刺过来。”
“当年都是我酒后无知,一切的错在我,你若接受不了现实,就杀了我,从此,无需对瑄儿提起,因为,我已经死了。”
“爹?曲长老?”
黎若瑄呆呆的看着眼前生一切,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黎水烟却从未提及,以至于黎若瑄不敢再问,只以为自己的爹,早就消失无踪,或者不知身死何处。
“杀了你?对不起姐姐的人,是我,是我啊……”
看着眼前的曲无休,黎水烟手中长剑突然转向,划破了曲无休的手掌,竟毫不停息的奔着自己的咽喉而去。
一惊之下,管不得那许多,曲无休错身而上,紧紧握住黎水烟的手腕,将黎水烟整个得抱在怀里。
“放开我,你个混蛋,放开我……”
声嘶力竭的呼喊,黎水烟突然释放出紫府天地,借势甩开曲无休的手臂,翻身就是一巴掌打在曲无休的脸上。即便如此,曲无休的手,仍然牢牢的抓住那长剑,对于黎水烟接下来一下又一下的拍打,毫不还手。
杨毅依旧一动不动,任凭身边二人如何作为,却还是闭着眼一言不,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缘起二人,自然也要解于二人。
看到这里,离露雪不由的摇了摇有些呆滞的黎若瑄,在其耳旁道:“去啊。”
仿佛惊醒过来,黎若瑄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挣扎,眼前突然又有了色彩,而看见的,正是曲无休死死抓住长剑,任凭黎水烟抽打着耳光。
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黎若瑄却还是不受控制的跑了出去。
“娘,娘……”
呼唤的声音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当黎若瑄将黎水烟紧紧的抱在怀中,已经是泪流满面。
到了现在,杨毅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开,而不远处,看着走来的杨毅,离露雪却心如乱麻。
将长剑扔在地上,看了看相拥而泣的母女二人,又看了看那孤零零的坟冢。曲无休叹息一声,低着头,缓缓转身。
一步,两步……
杨毅做了他想要做的,曲无休也做了他能做的,可结局,却不是他们可以左右。或许,这一生,只能如此亏欠下去。
“爹!”
一声轻轻的呼唤,曲无休停住了脚步,这一瞬间,竟然泪如雨下,手中的酒壶,滑落在地上,酒香四溢。